在散会之时，蔡徐坤忽的开口，“我像凶手一样调查了范丞丞那一年的行踪，假设凶手真的是像你猜测的那样，那在那一年惹过范丞丞的所有人都以各种方式离世了”
“都？”黄明昊警觉地眯起眼
“那八个人之中，六个正常死亡，而剩下两个就是王小安和赵凡”蔡徐坤看着黄明昊，“但是，我想凶手应该还有一个目标”
07.
隔了几天回到家，摆在鞋柜旁的几株绿植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个案子告一段落就清理一下这些花花草草吧
黄明昊想着，走进屋里，看向那幅画
那天被喊走去看王小安的尸体实在是过于仓促，连那幅画叫什么名字他都没来得及看
在宋心家看见的那幅画叫《相遇》，简单直白，就是他们相遇的那刹那
那眼前这幅叫什么？
黄明昊左看右看却没看见有标签，他没再纠结，打开笔记本搜了一下范丞丞的名字，网页立刻展现了几幅最出名的几幅画
无一例外，画的主角都是一个小男孩的背影
他以为连续高度紧张的工作早已麻痹了自己的神经，可看见范丞丞笔下的那个小男孩站在暴雨中，站在废墟边，站在校园操场上，站在人海内，站在烟花前，他还是忍不住心绞死般的疼
这些画是什么呢
是对顽强者的灵魂折磨，是对迟到赴约者的身心酷刑
顽强者是范丞丞，迟到者是黄明昊
没有人能逃过十年前的那场羁绊，不论活人死人，不论生死
天气预报说凌晨会下一场秋雨，黄明昊站在窗边，俯视着只剩孤零零路灯的街道
在树荫底下，在拐角昏暗处，在路灯照不到到的地方，他知道凶手一定在同样地凝望他，他也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会和凶手对峙
大雨是掩盖犯罪痕迹的最好工具，何况凶手在杀害王小安后安静了快一个星期，不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黄明昊回到卧室里，掏出锁在抽屉里的那把手枪，装在斜挎的小包里，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灌了几口又吐出来，糟蹋得一身酒味后他站在玄关的镜子前，把头发揉乱，乍一眼就是一个醉鬼
范丞丞，祝我好运啊。
他最后看了眼那幅画，扭头出门。
蔡徐坤说的对，假如凶手真的爱范丞丞，那他一定还有第九个目标
凶手那种狂妄残暴的人，得不到范丞丞，不仅会杀死害死范丞丞的罪人，还会杀死范丞丞爱的那个人
“范丞丞爱的是你”蔡徐坤轻声道
黄明昊垂下眼
说罢，蔡徐坤给黄明昊看了一段视频
站在镜头前的范丞丞留着狼犬般的头发，杂乱无章，还出奇得很有艺术感，一身深棕色衬衫，裸露在外的皮肤病态的白，他肉眼可见地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唯有那双眼睛似乎在闪着微光
“网络上有人根据您的画猜测您是一位同性恋，请问是否属实？”
范丞丞盯着镜头，微微笑了笑，“属实”
“听说您的画的主角不是您自己，那能否大胆猜测您画中的小男孩是您的伴侣？”
“很遗憾，猜错了”范丞丞说完垂眼沉默了大概三四秒，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
再次抬起头时范丞丞红着眼眶，似乎闪着泪光，淡淡地笑了笑，却感觉不到任何笑意，他轻轻说，“小男孩，确实不是我伴侣，也不是我自己，是我埋在心底发烂的一位故人，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相见了吧，我猜。”
//
黄明昊拎着一瓶开了盖的酒，特意避开了大街，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
确实是没机会了。
黄明昊自嘲，短促地笑了笑，步伐都在打转
忽的，路口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黄明昊表面醉醺醺的，心里刹那间警觉起来
“帅哥，你的瓶盖忘了”陌生声音凉凉的，还有些低哑，却和范丞丞那种声音又不太一样
前者蛊惑力十足，后者带着些懵懂
瓶盖是黄明昊先前故意留下的。
黄明昊背对着他勾起嘴角，之后他打着颤，侧头，一只手扶着硌手的墙，压着声音道，“嗯？”
见陌生人依旧没动，黄明昊似醉意地嘟囔几句，朝路口走去
走了几步，瞬间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步。黄明昊这回直接整个人靠在墙上，手中的酒瓶撞得叮当响，酒味弥漫，他伸出另一只手，恶劣地搓了搓手指，指向陌生人手中的瓶盖
借着隐隐约约的路灯，黄明昊看清了陌生人的模样，双眼皮大眼睛，长得还挺帅气的，只是眼底的死气让人毛骨悚然
“喏，给我”黄明昊眯着眼道
男子没动
黄明昊冲他傻笑，“怎么？”
男子冷冷地看了几眼，一动胳膊，迅速从衣袖里拿出半截手肘长的小刀，使劲捅向黄明昊的耳朵
黄明昊反应更快，用手中的酒瓶挡下了刀，瞬间酒瓶在两人之间炸开，酒水撒了两人一脸，玻璃碎片扎在衣领里划出微不足道的血
“瓶盖不给就算了，动什么手？”黄明昊痞气十足
显然男子没心思和黄明昊演戏，一拳打在黄明昊肚脐眼上，不知手指上带了什么尖锐物品，直接划穿了黄明昊的白色卫衣，捅到了肚子
幸好黄明昊一脚踹向男子膝盖，不然那个尖锐的刀片在深入几厘米就要穿透肚皮，黄明昊感觉腹部流出了温热的血，浑身滚烫，但好在这不算什么大伤口
男子抓着黄明昊的裤腿，一拽，同时爬起身掐向黄明昊的脖颈，被躲过去后他再次亮出刀子，直接划向黄明昊的脖颈
黄明昊六年的刑警不是白当的，一身功夫在队里排的上前几，迅速反手抓住刀柄，用力一按，骨头错位的声音异常响亮
男人像是感知不到痛觉般迅速掰回了脱臼的手腕，不给黄明昊留反应机会，抓着黄明昊的头发往身边的墙狠狠撞去
嗡的一声，黄明昊目眦欲裂，半边脸都麻了，反手抓着男子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
“谁他妈给你的胆子！”黄明昊拽着他的手臂一扭，被他就这这个姿势头部再次撞向墙
黄明昊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来找他的
嗡
双耳已经一阵耳鸣，鲜红的血已经浸湿了他半边头
再撞一下，自己就是和王小安一样的死法
黄明昊闪身躲开他的手，掏出手枪
刹那间，他看见男子血红的双眼，暗涌着对范丞丞扭曲恶臭的爱和欲望，就像撕裂骨肉的恶鬼
08.
“黄队！！！”
小鬼一行人从警车里下来时正好遇上黄明昊血淋淋的正脸，每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这次黄明昊孤身一人引诱凶手的行动本身就很冒险，原本陈局提议布置几个便衣警察，可都被黄明昊强硬地以过于明显的理由推脱了
除了听见枪声就赶过来，其他时候一律不许贸然行动。黄明昊从市局离开时只是交待了这一点。
几个警察在一条街以外的警车里呆了半天，小鬼都快以为黄明昊找不到开枪的机会而改变计划了
幸好黄明昊足够优秀，他们也足够相信黄明昊
最后时刻他开枪击中了男子的手腕。
黄明昊走向警车，脸都疼得狰狞，血迹斑斑的脸上只剩下深邃的眼眸，“把他看好了，一点也不能懈怠，老子要在审讯室里看见活人！”
他要撕碎落尘的封条，撕碎范丞丞那些年表面维持的笑容，窥探这十年他错过的光阴
//
男子名叫邢雨，24岁，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中考后被一家富人收养，全家转居K国，没多久富人夫妇因车祸去世了，所有钱财转移到了邢雨身上。十年前，他在家旁边遇到了他的新邻居，也是一个华人，听说是患了绝症，不得不放弃成为警察的梦想，在高考当天出了国，来到K国养病
男孩很好看，又高又白，名字也很好听，叫范丞丞
//
“邢雨，对杀害王小安和赵凡的罪行，你承认吗？”
“承认”邢雨看着黄明昊，忽的笑了
黄明昊头上还穿着绷带，咬着后槽牙，忍住了给他一拳头的冲动，“为什么杀他们”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邢雨依旧笑着，“为爱人复仇，这不是很常见的杀人动机吗？”
黄明昊心知这人是在反诈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清楚，请指教”
“我爱范丞丞，他也爱我，可K国是一个开放的国家，小区的那些孤男寡女总是去骚扰范丞丞，他受不了了，于是我们俩决定一同回国。飞机起飞当天，政府忽然找我说要询问一下我这套房子的事，所以我就先让他一个人走了”
黄明昊接到“而你忙完手中的事，回过头，发现范丞丞已经死了”
“差不多，看来黄队还是比较了解的嘛，何必让我多此一举”
“据我了解，范丞丞是六年前就去世了，你为什么今年才动手？”
“因为我今年才找到您”
黄明昊忽的笑了，“你得了绝症，时间不多了，所以早晚都是死，不如杀了害死你爱人的那些贱人，死的也痛快些，是这样的吧”
邢雨依旧是笑着，没回答
邢雨和大多数罪犯不同，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死，至于是在和黄明昊同归于尽，还是在刑场上注射药物安乐死，他丝毫不在意。这种罪犯几乎没有破绽，也很顺从警方的审讯，就是没有判罪感，让人极度不爽
关于案件的细节不一会邢雨就交代清楚了，原则上黄明昊已经可以滚蛋去放假了，可这件事在黄明昊心中远远没有结束
黄明昊深吸一口气，合上笔记本，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爱范丞丞吗？”
这话一出口，小鬼站在摄像头后心一紧
他知道，黄明昊要开始以范丞丞为突破口，一点点让邢雨崩溃
可这过程对于黄明昊来说同样很煎熬
大快人心的只有旁观者以及死者家属
“我爱他，比你还爱”
黄明昊刹那间突然想起了范叔说过在A省的时候范丞丞总是把自己关起来，发疯般的画画
临死前他也在画吗？
他在画什么？
下一秒，他意识到寄来自己家的那幅画在范丞丞主页里并没有见到
未被登记的画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是私下作画，一种是还没来得及被登记画就不在了
是那幅吗？
黄明昊皱眉，装傻，“他画中的那个小男孩是你吗？”
“不是我，丞丞之前和我说过，那个小男孩是他自己臆想的，但为了吸引看客，他对外说是一位故人”邢雨笑得没那么欢了，只是扯着嘴角，“我也希望那是我”
“他接受采访的时候是已经回到A省了，你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邢雨摊手“用我自己发明的一个小玩意，你应该了解到我很精通网络技术这类”
“现在那个装置在哪？”
“得知范丞丞死后我把它销毁了，再留着也只会是让我生不如死”
这句话潜意思就是没有证据，随你信不信
显然黄明昊一点不信，冷笑“是吗？”
“莫非您找到了？”
黄明昊摇摇头，“我不需要看那些证据，你一定是在胡扯”
邢雨一愣
“我就是画中的小男孩”
见邢雨见了鬼的模样，黄明昊心知自己这步是走对了，接着迅速说，“范丞丞真的爱你吗”
“爱啊”邢雨后背出了冷汗
“他要是爱你，就不会画小男孩”黄明昊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抛去小男孩不说，画里每个场景你以为都是他都是臆想吗，废墟，校门，狗尾巴草，都是虚假的吗？”
邢雨脸色有些发白
“可谁又猜得到，那都是我两青春之中不可抹去的每个点滴”
“狗尾巴草......”邢雨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看见范丞丞书桌旁插着几支狗尾巴草
当时他凑到范丞丞身边，黏糊糊地问“狗尾巴草一点也不好看，你摆着它干什么？”
“狗尾巴草是生长在荒地旱地的杂草植物，适应环境的能力和耐旱性强，在无比艰难环境下依然能够生长”当时范丞丞答非所问，搞得他摸不着头脑
“他爱我”邢雨像是想起了什么，开怀地笑了笑，“无数个夜晚可是他哭着求着我跟他///做”
黄明昊感觉头轰的一声，比被那人抓着头发撞向墙还要疼
不对，不对，不对。不能被邢雨牵着鼻子走。现在早就没有什么证据可言，死人开不了口，邢雨的话完全可以张嘴就来
他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精神不稳定的骗子呢
安静一分钟后黄明昊脑海中闪过和范丞丞相处的模样
记得是高二运动会，范丞丞跑完一千米，顺利夺冠，冲过红线的刹那这个操场都在沸腾，无数人欢呼着跑过去拥抱那位冠军，也有无数人拿着水瓶递给他
黄明昊站在看台上，拎着一瓶范丞丞喝过的农夫山泉，没有跑也没有跳，只是笑着看着那人挣脱无数双手，拒绝无数杯冰水，顾不上满头汗水，直冲冲地跑向他
好像冥冥之中，他就是知道，自己不走，范丞丞也会第一时间朝自己狂奔来
十七岁的范丞丞是这样，二十二岁的范丞丞也是这样
二十二岁的范丞丞，在去世前几个小时，已经安排好把专门为某个人画的一副画托人包装好，寄送到那人打听了很久的住址
他从未放弃过奔向黄明昊
想到这里黄明昊心冰凉凉的，盯着眼前那个嬉皮笑脸的杀人犯，一字一句都沁了血般沉重，“到底是他求着你，还是你掐着他的脖子逼他服从你？到底是他受够了邻居骚扰必须回国，还是你在种种突破底线的事情在逼迫他把他逼回国了？到底是他跟你约定要一起回国，还是你使用肮脏的手段跟踪他？到底是回国之后他主动找你聊天，还是你通过各种途径威胁他跟你联系？”
邢雨僵着脸的瞬间，黄明昊知道了自己猜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发生过，他暴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邢雨眉心的指头都在颤抖
“你压根就不爱范丞丞吧，邢雨”
“黄队，这么多年，既然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怎么会没找呢
高考的第一场语文结束后他就发现联系不到范丞丞了，那天中午他几乎跑光了整个学校，问了所有七中的同学，都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黄明昊已经记不起来那两天高考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了，一考完他发疯般的跑向范丞丞家中，却早就人去楼空
暑假里他跑去派出所，发现范叔早就调走去其他省了，根本联系不上
他从小身边没什么亲戚，只有范丞丞，范丞丞一走，他连个问的人也没有
无数个夜晚他侥幸地想，范丞丞过几天应该会回来的
谁知人是再也没见过
他还记得刚到警校报道的那天，新生名单填满了两面墙，他就站在那里一个个地看名字，有几张贴的高了些，他看不清，就拿出手机放大了看
花了一个小时看完了几千个名字，却好似看了个屁，那晚上别人都是在宿舍欢庆，他跑出去流了一晚的眼泪，心都快捧给范丞丞了，谁知却是无人接收
08.
黄明昊走出审讯室时感觉世界都颠倒了，明明进去的时候还是阳光高照，出来时窗外已经下起了绵绵秋雨
“黄队，你......”小鬼从监控室里跑出来
“要说我没事估计你也不信，我现在想回家一个人呆会，你替我跟陈局说一声，他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吧，反正我那时候已经到家了”
和邢雨对抗的最后，邢雨已经发了疯，虽然黄明昊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一定是范丞丞
邢雨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范丞丞为什么会那么爱黄明昊，就算被打晕了，也不服软
不会明白，为什么范丞丞不肯把那份爱分给他千分之一
这大概就是人性美好的根源，是杀人狂一辈子也感悟不到的甜味
要说为什么，其实黄明昊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范丞丞天性里骨子就很倔
或许是因为那一束狗尾巴草
09.
七年前。
范丞丞坐在书桌旁，刚吃完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晚风从身侧的心窗钻进他的怀里，吹得花瓶里摆着突兀的狗尾巴草摇晃
“范丞丞，你饿吗？”邢雨端着杯牛奶走进，坐在范丞丞身旁的床上，把牛奶推到范丞丞面前
“不饿”范丞丞推开了牛奶
“可是我饿”邢雨站起身，拽着范丞丞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同时弯腰凑近他的脖子，正要得逞时范丞丞歪了歪身子，躲过了那个吻
范丞丞看着邢雨委屈巴巴的大眼睛，丝毫没有触动，冷冷道“滚远点”
“如果我说不呢”邢雨已经被拒绝了好多次，今天像是豁出去了
“你爱说不说，反正滚远点是我说的”
邢雨冒了火，扯着范丞丞的衣领，拎得他站起身，准备靠近时范丞丞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开了他的手
“你病好了？”
“我他妈是生病，不是瘫痪！”范丞丞举起手指向门，“你他妈滚！”
邢雨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指尖深深陷进皮肉里，“你的嘴从哪学的，那么不干净”
“至少比你活的干净”范丞丞脸色苍白，忍着窒息感也要把话说完
“为什么你就不肯爱我那么一会！我哪里比不上那个三中的人？”邢雨暴怒吼道
范丞丞愣了愣，脸色一变，“你偷看我柜子？”
“现在是老子在问你话”
他的柜子里摆着一张照片，是两个穿着不同校服的男孩比耶的自拍，在暖阳照耀下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都好像发着光，其中站在右侧的范丞丞笑得很开心，狗狗眼弯成一道月牙
邢雨从未见过那么开怀大笑的范丞丞的模样，在他面前，范丞丞总是僵着脸让他滚远点
范丞丞想了想，眸子柔软了刹那，回过神后皱着眉问“你跟他比干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
“谁？”
“那个三中的”邢雨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我不喜欢他”
我想，那份不清不白的情愫，大抵是爱吧
相处一段时间后范丞丞意识到邢雨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两人和和气气说话的时间越来越短，而范丞丞的病情也急剧恶化，扛不住邢雨的暴力抵押，时常被他关在卧室里，拉着窗帘黑着灯，一个人沉在漆黑一片之中
人对于黑暗的恐惧几乎是与生俱来，但是很奇怪，范丞丞窝在床的一角，四周尽是黑暗，在那漫长的时间里，他脑海里想起的却是让人暖心的岁月
和黄明昊一起写不一样的数学作业，和黄明昊在校门外的小卖铺挑选冰淇淋，和黄明昊一同趴在床上吹着风，和黄明昊站在他家楼下看他人生中最后一场烟花
想着想着，让人苦笑
在那次端午节的烟花爆竹声中，他其实说了一句话，悄悄的，盯着自己不知发什么春呆的黄明昊必然是没听见
其实他自己也没听见，毕竟他是个胆小鬼，做不到坦荡的告白
因为跟在告白之后的就是告别，与其让黄明昊刻骨铭心，范丞丞其实更希望他早早把自己忘却
那就草草结束好了，即使这样潦草的分开配不上两人相遇的缘分
这成为了范丞丞一生的遗憾
烟花易冷，人心难言，有人始乱终弃，有人苦苦执意
其实范丞丞压根没想过能回国，身边有邢雨这样精通网络技术的恶魔，除了偶尔接接父亲的电话，其他一律属于断联的状态
谁知那天一向谨慎地邢雨居然喝醉了酒
凌晨，范丞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听见院子里有玻璃瓶炸碎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不少
没几分钟，卧室的门就被粗暴地踢开，门板砸在墙壁上，四壁都在振动
“范丞丞”邢雨吼了一声
那人进门的瞬间，房屋里就被一大股酒味弥漫，范丞丞皱眉，坐起身，盯着那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膝盖被桌腿撞到也毫不在意
“我叫你呢，你听不见吗？”
“听见了，你就说怎么着吧”
邢雨瞬间拎着范丞丞的衣领往身侧的墙壁狠狠一撞
嗡
范丞丞脑袋宕机了，盯着邢雨扭曲的脸却听不见声音，只感觉猛烈的疼痛从后脑勺传来，几乎要麻痹的神经
邢雨骂骂咧咧了半天，准备再次抬起手，求生欲让范丞丞恢复了神经，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
“你干什么？”邢雨甩开手，弓着背把范丞丞圈在床的一角
“我干什么？你他妈脑子喝糊了就滚出去撒酒疯，还问我我干什么，邢雨你有病就去治，耐不住了就去找酒吧里的那些鸭子，天天来我这耍流氓你算什么本事儿？”范丞丞撞开他，硬生生把邢雨摔在地上，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你之前问我你哪里比不上那个三中的，想听啊，我告诉你，你从天灵盖到脚指甲盖都比不上他”
“你天天问我为什么我不爱你，搞得好像你爱我一样”
//
邢雨从未料到多年前和范丞丞发生争执时听到的话语，如今在审讯室里能听见那个三中的人再次对着他吼出来
可事到如今，相似绝配的两人早已生死相隔
再爱再恨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潦草收场
没有人是赢家
10.
六年前，病房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护士，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一转一转的就仿佛在催眠
身边摆着各种仪器，时不时心惊胆战地滴滴滴响，仿佛在催他的命
范丞丞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站满了手足无措的医生
“别弄了，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劳”范丞丞感觉腹部那块像是着火了般疼痛滚烫，连呼出的气都变得灼热，“把靠在墙边的那幅画拿来，好不好？”
得到医生默许后，一个小护士把画横着放到了范丞丞腿上
范丞丞深深看了一眼画里男孩手中的狗尾巴草，咬着牙把画翻了个面，伸手拿过了原本用来做手术的医用刀
“哎！”医生以为他要自杀，赶忙喊了一声
“都这个关头了，谁还做傻事儿”范丞丞虚弱地笑了笑，握着刀在画板背面刻下了一句话
只不过是藏在心底一藏就是四年的三个字
我爱你。
11.
黄明昊一回到家就站在那里盯着那幅画，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忽的想起电视剧里藏遗书的那些把戏，黄明昊抱着一无所获的心态还是动手把画的边框拆了下来，拎着画的一角，举在灯光下照看
在橘黄色灯光下他看见了那几个写的歪扭的字
几个难看的字在深棕色画板上仿佛透着血般刺骨
我爱你
这三个字是范丞丞一生的遗憾，也是黄明昊一辈子的遗憾，同样遗憾在那场盛大的烟花之下，同样遗憾在相爱的两人之中
画中的小男孩被困在回忆中，画外人被回忆惩罚，作画人被埋葬在一片狗尾巴草根旁
其实按照小说走向，黄明昊此刻应该自杀殉情，这样故事才能让人刻骨铭心，能让听闻者为之痛苦，能把他们的爱渲染的至死不渝
“我不死，我要好好活下去”
黄明昊呼出的热气让窗户上起了层雾，外面繁华喧闹的城市被蒙了眼，转变成一个个暧昧的光晕
打小就诞生的警察梦想正是因为范丞丞和范叔而起，如今并肩的那人已经远去，他要圆梦，圆两个人的梦
那就让我替你活下去好了。
END
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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