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

纹纹不敢再看阴影中的魔王骑，她急切转身推开车库的门，在凌冽的晚风中轻轻喘息。

过了许久天边泛起蒙蒙的亮，纹纹才终于从那种奇异悲伤的情绪中挣脱而出。她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微光，又忽而转身去看西方的黑灼石山，那里仍旧拢于夜幕。

她从未去过那里，黑灼石山大的出奇，与其说是一座山峰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山脉。她们先前救出国王的那些石道不过是在前山腰上，而如今她们的住处也仍是在阳坡这一面，至于西方的阴面，魔王说那是蛤蟆兽的老巢。

可纹纹记得梦中那升起黑雾的地方便是在那边。

一只手不声不响的搭上了纹纹的肩头，魔王的声音阴恻恻的在她耳边响起，寒风中这点温热的气息激的纹纹打了个颤。

“还不到去那边的时候呢，别急，别急。”

他是在对纹纹说话，可纹纹觉得他也在对自己说话。纹纹没回头，她轻声问身后的人“你说世上存在神明吗？又或者世上存在妖邪吗？”

风拂过吹散她的尾音，静默了几秒后，魔王低声道“神明和妖邪若是存在...便是一同存在，哪有或者？”

“一同存在吗？”纹纹眼眶莫名酸涩“那也会一同消失的吧。”

魔王没再说话，他静默着立在纹纹身后听着风蚀消山崖的声音。

“魔王叔叔。”好半天后纹纹这样叫他“我妈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纹纹的妈妈——苗落。

魔王一愣，看着纹纹霭色的眼眸记起另一双充满惊诧与痛苦的眼睛。

这么多年来，苗落的面容已在他记忆中朦胧，只有那双眼睛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甚至，让他能看清倒映在其中的影子，他的影子。

伸手碰了碰纹纹的眉眼，他一时没说话。只莫名的想，似乎他已经许久没刻意想起苗落是纹纹妈妈这件事了，即使面对着同样一双眼睛。

他抿了抿唇，这也就意味着他对苗纹纹的态度只因为她是苗纹纹，而不是因为她是苗落的女儿。

他收回了手，意识到自己似乎对她太温柔了，也太亲密了。

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苗纹纹有了多余的情感呢？

明明一开始，他是因为苗落对他的恩情，与他对苗落的愧疚，才信守承诺带来纹纹并保护她。纵使这不是全部的理由但也总归是因为苗落才让他参与进这些麻烦事儿的。

他想起了纹纹初来时烫在他手背的那滴泪，想起了纹纹在夕阳下撑住他摇晃的身体，想起了纹纹在月色里放弃归家向他而来......

苗纹纹和苗落太不相同了。

苗落像是闯荡人间的侠客，她随手救下他，又潇洒离开，只将他从黑暗里捞出放在岔路口上。她太洒脱太自由，只暂时拂过又长久离开。

而纹纹则是草堂端坐的仁医，她仁慈又细心，用最温和的汤药缓解他的每一处疼痛，她不急着将他拉出黑暗却希望他被审判时伤口也是愈合的。她有所思所念，却惦记着他这般的恶人不曾离开，她站在他身边，就是他最好的止疼药。

魔王看着眼前的姑娘，她不是路过他，而是选择他。他微微弯了唇角，看向即将破晓的天边和纹纹一起怀念他最重要的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