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

到了夏家村，墨堪折和楚声悄首先去了夏成橙的家里。

　　沿途杂草塞道，深灰色的旧墙壁就是一个大培养皿，墨绿色和墨黑色的霉点轻绽其上，远看像副雾蒙蒙的泼墨画。

　　一栋低矮的破瓦房进入眼帘——夏成橙家到了。

　　“咚！咚咚！”

　　“吱呀——”一位体态佝偻，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开了一个门缝，似乎想要看清来者是谁。她就是夏成橙和夏胜男的妈妈——王秀。

　　“开门！警察！”门外墨堪折亮出警官证，喊话道。

　　看到是警察，老妇人随即小碎步跑回屋里，途中还不停地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着“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我回屋里找我丈夫。”

　　——很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在老妇人的搀扶下，鹅行鸭步地走出来，斯条慢理地将铁质门闩抽下来，掰开压在门锁上的中间空心的铁片，打开了两扇大铁门。不用说，这就是夏成橙和夏胜男的父亲，夏宗海了。

　　“墨队……”楚声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嘘……记住我刚才的话了吧？放轻松，神态自然些。”墨堪折安慰着楚声悄，并自信地摆出一副“我已经掌握你们杀人的all证据”的样子。

　　屋里灯光昏暗，只有几扇小窗可以采到光。房屋似乎很久之前翻新过，白花花的墙面贴遮住了之前潮湿发霉的墙壁。

　　“二位警官，坐，坐。额……警察同志，你们找俺们是有什么事吗？”老妇人手脚利索地为墨堪折和楚声悄倒上茶水，两手交叠，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

　　“谢谢您，不用麻烦了。我们是五城分局的刑警，接到学校报警，夏成橙失踪好几天了，所以想调查一下他有没有回老家。”墨堪折微笑着说道，若无其事地观察着房间内的布置。

　　“啊？失踪了？！”王秀震惊得差点晕过去，而夏宗海只是有些……失望。

　　这些都被墨堪折看在眼里，“对，您二位先冷静一下，失踪并不代表人间蒸发。我们来这里就是想要找找线索，好推测他现在有可能在哪里。”

　　“哦哦，但这……这…俺们也无能为力啊。他自从考上了名牌大学虽然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但也很少和俺们联系，甚至都没回过几次家！”说着，夏宗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心里怒斥这个不孝子。

　　墨堪折又转移话题：“听说他在学校里品学兼优，学校还曾让他做过关于学习方法的演讲。能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幸福啊。”

　　“哈哈哈，您太夸张了。俺们其实也没啥儿方法，一般都是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学习。有时候真遇到不会的题了，他就跑过来问我，俺才会指导指导他。”这个老父亲的脸上明显闪过炫耀的光彩。

　　但王秀瞥了瞥丈夫，随即低下头，脸上表现出明显的气愤，仿佛在说“儿子现在都失踪了，你还夸耀你自己。”

　　嗯，时机来了——

　　“欸，你们家怎么没有一张全家福啊？”墨堪折突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啊这个啊……额，我…我就觉得拍照会有不祥的预感。”夏宗海的脸瞬间变成灰色，神色不太自然地解释道。

　　“其实，你们是怕被你们杀害的夏胜男的鬼魂会找上你们吧？”

　　夏宗海闻此身躯一震，眼球差点夺眶而出；王秀仿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长舒了口气，随即又轻声叹起气来。

　　“呵…警察同志，俺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俺们就夏成橙这一个男孩儿，什么夏胜男啊？”夏宗海勉强使自己镇定住，但额头沁出的汗珠还是出卖了他。

　　“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那就问问你们自己的良心！它知不知道我们到底在说什么！”

　　“墨队，您冷静一点。刚才传来消息，夏胜男的尸骨找到了……”楚声悄用手附在墨堪折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

　　“嗯，行……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墨堪折微微欠身，“我们还有点急事，先告辞了。”

　　说完墨堪折和楚声悄就假装要离开。

　　夏宗海和王秀对视一眼，两人惊愕的神色随之流溢而出。

　　——怎么办？

　　——那只好？嗯，只好……

　　“那，那个……警察同志，俺…俺们之前……确实有个女儿，她就叫…夏胜男。”

　　——往事旧簿，拨雾而出。

　　原来，夏宗海和王秀那时家里都很穷，再加上儿子夏成橙的出生，更是雪上加霜。本就不受待见的夏胜男此时真正成了夏宗海眼中的累赘。但母亲王秀虽然偏爱儿子夏成橙，但不意味着她就讨厌夏胜男。只有重男轻女的夏宗海不想要这个累赘女儿。

　　在夏成橙因参加学校奥数竞赛而延时放学的那天，夏宗海将夏胜男哄骗到河边，说要带她去捞鱼。就在夏胜男将捞鱼的罐头瓶子放进河里的瞬间，夏宗海猛的将夏胜男的头用脚踩进水里，直到水里没了咕噜声，他才抬起脚。

　　看着水里女儿冰冷的尸体，夏宗海才意识到自己亲手了解了一条人命，惊慌失措的他一路跑回家，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到了家，看到夏成橙还没回来，夏宗海告诉了王秀他杀人的事，王秀悲痛难耐，不久就病倒了。

　　第二天清晨，夏宗海去河边想要处理干净现场，但奇怪的是，河边除了夏胜男的尸体被捞到了岸上，没有其他丝毫的痕迹。夏宗海一开始很慌，就把尸体先背到了离小河不远的树林里，埋了。但是过了好长时间，夏宗海都安然无恙，他也就渐渐淡忘了，甚至觉得这和处理掉一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直到夏成橙突然有一天开始自言自语，还叫着姐姐夏胜男的名字。有时甚至像被夏胜男附体了一样，他的神态、行为、声音都很像她。夏宗海和王秀都吓坏了，带他看了许多医生，可都没诊断出什么。夏宗海这才开始心里有愧，认为是夏胜男的鬼魂烟魂不散，要来讨个公道。于是夫妻二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夏成橙中，要什么有什么，犯什么错都不舍得打。

　　——很快，夏宗海被押解上了警车。

　　王秀被押进警车里时，经过了墨堪折身旁，墨堪折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哎……警察同志，你不知道，要是他被抓进去，我和成橙这孤儿寡母，没亲人又没钱的，这可咋活啊…………”

　　墨堪折坐上押解着这俩人的奔驰G级，一路上沉默着。

　　“恶，就这么容易被原谅吗？难道只要他有一个善良的优点，就可以被原谅吗？”

　　“甚至有丈夫出轨，妻子因没有收入而原谅他的事。这难道不是重男轻女间接导致的吗？”

　　车外的天空——依旧晴朗；

　　车内的藏蓝——依旧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