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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买得一枝春欲放

今天的晚膳,本上神与帝君用了一碗黏粥。

  虽帝君他老人家说,明儿才上战场,但本上神的心已经穿越至了明天,觉得心中被勾的痒痒,更加紧张了几分。

  二人继续往来时路走,走了一会儿,听见他唤本上神:“宋析纯,”本上神茫然地听着,“你走的这条路,风景和来时不大一样,你是不是走错了路?”

  他说完这一句话,本上神果然一望四周的景致。

  她也意识到自己带错路,不由得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远远看到周砚朝这里走来,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原来,周砚和云儿见她出门之后久久未归,虽说和帝君在一块儿,但出了那么久的门,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于是出门寻二人来了。

  从前,本上神觉得云儿对自个儿过度保护了,今日,却觉得云儿这个过度保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在凡间,温小公子说的,本上神识路的本事不太好。

  若非云儿,本上神与帝君,恐怕要走个一天一夜才能回到妙华宫。

  她是如此,但也许帝君并非是如此,可能帝君识路的本领比她要好,只不过,这条路他从来没走过才没有走出去而已。

  周砚干干一笑,在前面带着头,云儿在身旁扶着她的右手。见着她和帝君在一处,她显得有些好奇,却忍住开口问她的冲动,只与她作眼神的交流。

  在周砚的指引下,本上神将帝君送到了歧阳宫前并同他告别。

  是夜,本上神失眠了。

  朦胧的月光是隔着树照进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

  第二天一早,天方才敞亮,她便醒了,赶着前去赛场一瞧。

  宋析纯顶了两个大熊猫眼,走至赛场,赛场旁,围了一圈小木桩,还未枯萎的青松树落下几枝树叶,风一吹,冷的萧瑟。

  赛中第一日,日光浮薄,略有小风,趁着没什么人,本上神沿着围着的木桩,骑着马来回数百趟,初始,觉得心中忧惧不已,野马性子刚烈,害的本上神几次摔下马背,但,从马背上多摔了几次发现地上铺了软绵绵的一层,不那么疼,便渐放宽心。

  离着开赛的时间,屈指一算,还有两三个时辰。

  因为一夜无眠,眼下更无眠,她便骑着马四处奔波。

  想前几天,本上神在院中策马,统共摔下来不知道多少次,额头磕青了一块,膝盖擦破了一块,而帝君却沏了一壶茶,坐在六角凉亭中,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天的棋。

  今天的天色比前一日好,凉风也刮得浅些。

  决赛的生员两人一队已事先分好组,只等闻时礼他老人家入席后,赛场一开便杀入雪地之中乱战。

  按照比赛的规矩,两人一组,先与对方比剑,再与对方赛马,先赢了的一组,进入第一、二三名候选名单,先超出赛场的人,出局,视为无效。

  本上神第一轮的对手,是九重天上的一个神君,神君一心向着美人,坦诚的说,本上神不算美人,但还长的能看的过去,那个神君,又并没有很在意这个比赛的输赢,所以,她不是很将他放在心上。

  一看时辰还早,参赛的其他神仙,纷纷祭出长剑来擦拭准备,她亦从袖子里拿出佩剑来抚摸几下,装模作样一会儿。

  天空的高台上,坐着命格还有玉帝,饺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坐在了命格的身旁,扶着栏杆,跳着向着她挥手,边挥手便道:“娘亲你要小心一些!阿泱在这呢,千万别被打趴下了,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呀!”

  而饺子的身后,站着含笑的命格。

  巳时三刻,帝君终于露面。来之前,高台上便有人猜测,他老人家会如何威风凛凛地乘祥云承风,或者双脚着风火轮什么的而来,但出乎意料的是,帝君他老人家抱着剑,很低调地走上了高台,行至赛场,又与各位打了一声招呼,才慢吞吞入座。

  台上先猜帝君会乘着一朵祥云而来的命格宋析纯闻时礼

  看台上的几个尊神你看我我看你,本上神也跟着望一望帝君,心中也没有想到,闻时礼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帝君还站在下面,还未入座,台上的尊神却已入座,各位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大不敬,连忙站起身来,作了礼数:“恭迎帝君仙驾。”

  他老人家乃四海八荒的第一尊神,对于九重天之上,神族全族行的礼,他当然受得起了。

  “不必,本君今天睡的久了点,失了礼数,受不得如此大礼。”帝君抱着剑,摆摆手,示意几个尊神坐下。

  帝君他老人家甚有礼,巍巍青天可比,简直,简直忒感人!

  又过了一炷香,擂鼓声响,动如雷鸣。

  今天的比试似乎由着命格主持,待三四遍擂鼓敲完,命格从身后拿出来一卷不知什么东西,大声地致了词,将比赛的规矩宣读一遍,并命两个小仙娥弄来一个沙漏给倒扣上,也算是拉开了决赛大幕。

   待命格宣读完,耳畔又一阵敲鼓声入耳,候场处众神仙,执了剑,齐刷刷杀入围场之中,一时间,尖叫声和乒乓声不绝于耳,堪堪只上场不过半分钟,便已有倒霉蛋被迫落地,再被迫退场。

  高台上,只有少数的神仙皱着眉头,其余的皆满面轻松,沙漏中的沙漏得快,时间也过的快,沙漏尽,场上只剩三分之一的人。

  坐了半天的命格终于肯起身,点了点在场的人数,一共七人。

  虽已入了早春,但廊下的积雪堆的太深,几乎能淹没至膝盖,还有几朵小雪花在空中飘着,打着转儿。

  宋析纯因为第一轮后半场中,没有了自己的项目,便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热闹,除了站起来腿有点疼,其实休息的很够了,脑子也清醒的不行,三招两式中,便将敌方给打出赛场。但眼下有个难事儿,便是这一场比赛,使不出来仙法,只能靠着力气打斗,十分的不方便,但这一轮难得人少了许多,却也不似方才杂乱,大家都打得比较轻松,也方便看台上看客们围观,稍微能瞧清楚一二,时不时有喝彩声传来。

  眼下能站在赛场上的人各有心思,如今与本上神站在一块儿的,也不过几万岁上下,便是要比上一比,眼前的所有人,也没有一个能大过本上神的九万岁,如果父神从出生长出乳牙便开始让本上神习剑,那也有了九万年的剑龄,其他人与本上神相比,本上神是老了点,不过,老有老的好处。

  想来,帝君说得不错,只要自个儿认真的再习一习剑,想要比上眼前的几个人,简直是小儿科。

  但,这个话说的也不一定,且不能高兴的太早。

  冷风吹过,她不由打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树后藏了一个人,他趁乱也管不得场上乱箭横飞,倏倏连发,只见着一道黑影,极其快的划破了她的胸口。

  视线一转,一支箭向着帝君破空而来,转瞬即到眼前,避无可避,连埋在三棱箭镞中的血槽历历可见。

  帝君他老人家反应迅速,一支剑停在了脑门上,箭头上的血污清晰可见,再一抬眼,因为射中胸口,她倒在了雪地之中。

  他不知道使了什么东西,那一柄尖锐的箭长啸一声,冲天飞起,连着箭也化作了一道飞虹。

  她双手抵着石头支撑着身体,举目遥望漫天的风雪,凛冽的寒意浸透了她的后背,咳嗽声急促的一下接一下,以至于,喉咙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吐在了雪地里,血染的雪地如同绽开了一抹妖冶的曼珠沙华。

  “帝君。”

   见闻时礼离开座位,几个尊神跟着起来作了礼数,帝君离开,他们当然也不那么敢安然无事的坐着,纷纷站起来,一望场上的事故。

  “帝君,这纯属于意外,还请帝君息怒!”命格三步并作两步从高台上跑下来,语气中略有几分颤,一双膝盖呈上给他。

  “意外?你想怎么收场?”帝君问道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首先不能说上神是因为在场上出了事。”有一位尊神说道,她已经决定在场上比赛,伤着碰着,便是一定会有的事,并非什么稀奇事儿,“帝君,既然上神已经有参加的心,比武比武,比的便是这个武字,受伤是难免的。”

   命格干笑两声。

  “真是多谢你了,那你有什么高见?”他哼声道。

   “不如,不如便这么算了,上神出了事,是因为不小心,与各位在场的尊神无关。”那个尊神说道,低头看到自己,青袍长衫,秀气文雅,“况且,本神君说的也没有错处,您且先想,我与您可以给上神出一些医药的银票。”

   帝君轻轻一甩袖抬起头。

  “比赛,是本君所建议的,更是本君所举办的,你这一句话,是否不太妥当?”

  这什么意思?那个青袍长衫的神君皱眉,但这话的意思,他听懂了。

   “你是说,上神这一件事,还要公开来审?”他道。

   不错。

  公开来审。

  “本君的想法,你倒是了解,看来你与本君同心一体,想必也担心有人使心眼暗算。”

  “我不同意!”

  他瞬间着急了起来。

  饺子扯了扯命格的衣袖:“纯娘亲她怎么了?”命格君皱眉,缓缓收了扇子:“这件事,不太对。”

   他眼底的怒气明显,直到开始注视她,神色才缓和无比,帝君伸出手,为眼前人理了理凌乱的发,又敞开双手,将小小的身体搂入了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血从胸口汩汩流出,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疼了,可无论如何,此时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他在,小纯便不会有什么事。

  赛场之中,帝君对着她毫无预兆的一抱,连命格都怔忪了片刻。

命格回过神时,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孟盼面色如纸,双腿仿佛钉在了地上,犹如一棵枯槁的树木,泪凝在脸上,连拿出手帕擦一擦这个举动都没有。

命格一抬眼,又看向已抱着上神,向着歧阳宫走去的帝君,心道一句不妙。

他的心中感到不妙,但在场的尊神看见帝君这副模样,皆是一大愣,再是一小愣,遑论其他小神仙了。

序淮见着帝君抱着上神回来,连忙拉开门帘,迎着二人回房中。

  帝君从回来到现在,算起来有了两三个小时,只叮嘱了一句,去太上老君那,取一味止疼的药来,说是他老人家想要的。

  序淮从来没有见过,帝君这样愤怒的神情,连他自己遭受不公时也只有隐忍的模样。

  他的手指根根攥紧,指节白中泛青,一如风雪惨欺里苍竹的枝节。

  对方的手袭上后背,蘸上了止疼的药膏,将这几天来碰得淤青的地方一一抚过时,沉浮中,她感到自己打了个冷战。

  这个感觉,很像温小公子。

  良久,眼前果然出现了他的模样,在给自己涂药的模样,她不禁觉得,做的这个梦有些真。

  他将药膏敷在了伤口处,止住了疼,再唤了白芨过来瞧一瞧。

  亏得白芨心理素质好,否则,帝君的突然传唤不晓得会不会吓着他。

  “上神并无大碍,只是这一箭过来,伤了根本,这几天,还需好好补上一补。”话罢,白芨向着序淮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了一张方子,又开了几副药给帝君。

  走出门口,他还不忘一望后面。

  觉得帝君他老人家,确实如传闻之中所说的一般,有仁,有德,心又善良。

  而会救上神,也只是因为一个仁字,再者因为一个善字。

  但紧接着,他更加使劲揉了揉眼睛地瞧见,帝君的嘴唇,吻上了怀中上神的额头,停了一停,像是一个安抚的亲吻,且将上神她更深地往怀中带了一带。

  想着,他站在门口又一瞧,不可置信的想再确认一遍。

  帝君手中擎了支明烛,边查看她肩背以及胸口已处理好的伤处。

  见着帝君似乎有抬头的意思,白芨小仙慌忙拎上药箱,一路飞速跑着,跑到了墙角边。

  帝君他老人家...

  对着上神,动了那种心思?

  我的妈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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