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往昔

怨气冲天，黑雾重重。

滂沱大雨中，魏无羡跌跌撞撞地狂奔着，面色苍白，四肢冰冷，身体疲惫到极致。

突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身体毫无预兆地往前扑去，摔进满地的泥泞中，泥水溅了一脸。

累……好累……

暴雨模糊了视线，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耳边怨灵的叫声刺耳极了，但是他不能屈服，还有人在等他。

魏无羡咬着牙，任凭冰冷的雨水放肆地冲刷他的身体，他抬起头，手指深深插进泥土里想要撑起身体，却早已筋疲力尽到站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艰难地爬行。

“你累了，快停下吧，休息一会……”

“他们都死了，没有人在等你……”

“放弃吧……没人会来救你的……”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盘旋在耳边的声音充满危险的蛊惑，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溺毙其中，但他却充耳不闻，他相信，蓝湛说了让自己等他，就肯定会做到，他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电闪雷鸣，天空被撕裂，影影绰绰的光亮中，魏无羡好像看到了一个洞口，他顿时眼睛一亮，不顾一切地往前方爬去。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只看见山洞一点点变得清晰。

魏无羡强撑着站起身来，奔进了洞中。他知道这里并没有比外面好到哪去，但至少是个避雨之所。

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怨灵像是嗅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接踵而至，但似乎又忌惮他有灵力傍身，只敢围绕在他四周。

魏无羡强迫自己冷静，知道和这些东西硬拼只会白白损耗自己的力气，于是便就地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见他坐下来之后没了动静，那些怨灵鬼魂试探着一点点缠上来。

魏无羡虽有灵力，但损耗太多，所剩无几，只能承受着它们对自己身体和意识的侵蚀，凭借精神力和它们对抗。

身体被黑气笼罩，脑海中有画面闪过，他却摸不着，抓不住。

天寒地冻的大街上，一只恶犬呼着白气，眼冒绿光，缠在他身后没命地追。他拼命奔跑求救，人们却无动于衷，无人应答。

过节的时候，街上热闹极了，他盯着老板手中的拨浪鼓，轻轻一摇就咚咚地响，很好玩的样子，他想伸手去摸，但他太脏了，被老板嫌恶地推开。

仙门百家清谈会上，小孩子不能入内，只被允许在外面玩，但是他都不认识。突然，有人将他一把推到在地，他抬眼一看，为首的那个是江晚吟。

当初他去莲花坞的时候，江晚吟以为他是来和自己抢父母的，十分讨厌他，还放狗咬他，后来听说他的父亲在莲花坞当过家仆，就更加看不起他。

“你个家仆之子，居然也好意思来这？”

“快点滚回去当你的小乞丐吧哈哈哈哈……”

“就凭你也配和我们玩？”

……

一句句嘲笑直刺肺腑，他最隐秘的不堪和自卑被人揭开，公之于众。

“你恨他们吗？”

“你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可以帮你报仇……”

“我们会帮你，让你变得强大，所有人都不敢嘲笑你……”

“让你将他们踩在脚下，睥睨众生……”

恶灵的声音不停地萦绕在耳畔，带着鬼魅的蛊惑和无尽的贪婪。

魏无羡的眉头痛苦地皱起，身体不住地颤抖，万鬼千魄在撕扯侵蚀着他。

这些灰暗的回忆他本不想再记起……

恨他们吗？

可是……

大街上，恶犬追逐撕咬，一位白衣仙君飘然而至，手持长剑，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为他赶走了凶残的恶犬。

卖小玩具的摊位上，魏无羡被老板用力推开，却又被人接住。依旧是一袭白衣胜雪，仙气凛然，却为他掏了钱，将刚买来的拨浪鼓递给了他。

清谈会上，他被人推得跌倒在地，一片嘲笑声中，他又被人扶起。

蓝忘机将他拉到身边，年纪虽小却凛然不可犯:“魏婴并非家仆之子，他的父亲成婚前早已脱离了云梦江氏，他现在是我姑苏蓝氏的三公子！”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叔父从议事厅里走了出来，随后毫不客气地对江枫眠道:“我竟不知云梦江氏竟是如此教养小辈，不知尊重，不通礼仪！”

叔父虽待他严厉，但也对他爱护有加，不会让他平白受了委屈。

不管什么时候，叔父、兄长，尤其是蓝湛都会护着自己。

蓝湛……

“蓝湛！我要去找蓝湛！我要见他！你们放开我！”魏无羡仰天长啸，奋力挣扎着，倾尽全力抵抗怨气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