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一“如果你也把我忘了，我向谁要时间。”
01
我再次知道他的消息，是他在五百公里外的小镇安家的消息。
很难想象吧，他那么一个放荡的人，也会安稳下来，落入红尘，做了凡夫俗子。
五百公里的距离，从一个省到另一个省，六七小时的路程我开了十个钟头，期间我掉头了三十二次，每一步都是犹豫和不舍。
我太久没有他的消息，我不知道现在我的出现会不会打扰他平静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才逃了这么久，我也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换来现在这个结局。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高架桥上一点点略过风景，我的车停在他现在的家的楼下，我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抬头看七楼的温馨灯光。
那是他现在的家。
他离开以后，教会我的很多，比如说谈恋爱的时候不能全身心投入，比如抽烟咬断烟屁股味道会更呛，比如接吻的时候记得睁眼，看看别人意乱情迷的模样。
可是这些我都没有机会实践。
因为我偏放不下他。
一支烟点完，我重新喷了香水，拎了带来的水果礼盒上了楼，是的，我最终还是想见他一面。
我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比如歇斯底里的问他为什么活着不来找我，比如平静的跟他说声好久不见，比如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 ，我像当年一样拦住他，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然后去追他。
十年，二十年，我都追的起。
可是给我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长的和我一点也不像，南方出温婉美人，这女生一看就是小家碧玉的类型，眉清目秀，满脸都是温柔，说话也是吴侬软语，笑着问我找谁。
我突然语塞，准备好的台词梗在心里，即使照片上看见了，我还是觉得难过。
我知道的，这个女人，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沈寻是住在这吗，我是来探望他的。”
我忍住了心里排山倒海的感受，平静地好像只是一个没什么关系的朋友，只是听说了朋友的消息，来看看他而已的关系。
“啊，老公，这个漂亮姐姐你认识吗。”
我猛然回头，沈寻站在我身后，手里拎着到市场买的菜，低头看我。
他瘦了，头发也剪了，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凶，看见我只是微微颔首，礼貌地笑了笑说:“抱歉，我之前出了点事故，忘了很多事。”
他现在的女朋友邀请我进家门，告诉我他们就是在这座南方的小城里面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受了重伤，她是急救医生，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她还问我之前沈寻是做什么的，见到他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个街头混混，打架斗殴的那种，她被吓个半死，但还是救了他。
“是很好的职业，是很光荣的人。”
我笑着回答。
他们邀请我在家里吃饭，我拒绝了，说接下来还有事情，他女朋友让沈寻送我下楼，出于私心，我没拒绝。
七楼到停车场的距离，沈寻一直站在我左侧， 隔着半臂距离，说感谢我来看他，他这几年恢复的很好，陆陆续续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以前警局的人也很照顾他，知道他在这了之后也来看过他。
我说:“那挺好，你女朋友也很漂亮。”
走到停车场，他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叫林归一的人，他说这个人反反复复在他梦里面出现几次，但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我笑着说我不认识，我说我是警局的人的朋友，我们之前没怎么说过话，这次是因为恰好出差，受警局的人嘱咐来看看他。
“那也谢谢你。”
沈寻停在我左边，那是他离我心脏最近的距离。
“就送到这吧，早点回去，别让女朋友担心。”
我摁了车门，摆摆手:“后会有期。”
他也说后会有期，我却知道我们不可能再见了。
回去的途中，我实在忍不住，把车停在一边，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这次我来撒了多少谎，什么不熟，什么普通朋友，哪个朋友会同床共枕，哪个普通朋友会在做，爱后共同分享一根烟，什么普通朋友能答应，等到任务结束，就去民政局结婚。
那是三年前的秋天了。
出事的前一个星期，我过生日，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说我想结婚。
他笑着说这不算愿望，这个他月末就能实现，他答应我说，这个月月末就带我去民政局领证。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之前跟进的任务的犯罪团伙余党摸到了我这，我被犯罪团伙劫持，他为了救我没听警局指令，最后把我救出去之后，再没了消息，从此人间蒸发。
我家里天南海北做生意，警局不告诉我的消息我就靠着家里打听，终于在三年后发现了一点苗头，顺着痕迹追下去，我才知道他还活着，只是忘了我。
照片上的看起来他过得很好，有很好的妻子，有一份安稳的工作，看起来一切都尘埃落定，看起来一切都花了句号。
可是我呢。
我知道消息后，连夜冲进警局问局长问我现在这样算什么，问他们如果他们知道消息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不是让我觉得他死了，我在这守活寡，不是让我在这像傻子一样，怕他真死了，年年去给他烧香，不是让我砸钱去捐寺庙，给他积德。
局长告诉我，知道他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和那个姑娘谈恋爱了，他们怕刺激我，没敢告诉我，就让我觉得他死了。
所以我开车五百公里，去见他。
我今年三十二了，我二十二的时候遇见了他，十年，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啊。
我没敢让他靠近我的车，因为仪表盘附近还有我们为数不多的的合照，我怕他问我我是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难道告诉他，我是你以前的爱人吗？那现在那个姑娘算什么，可是现在这样我又算什么。
我设想过很多结局，好一点的，比如说他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让我久等了，坏一点的，比如说哪天尘埃落定，告诉我他死了。
可是他把我忘了。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在警局遇见的他，富家小姐倒追刑侦大队长，天天跑车堵在门口约见面，追了两年半才把人追到手，因为他工作性质天天担惊受怕，就怕哪天这个人回不来了，家里人都骂我死心眼，问我是公子哥不好，还是会玩的不爽，找个木头。
我说我就要他。
他是笨了点，可我天赋异禀会谈恋爱，他是凶了点，可我不要脸往人身上凑，他是不够好，可我觉得他最好。
可是，他怎么敢把我忘了啊。
他是警察，我担惊受怕，现在好啦，至少那个看起来没有那么勇敢的小姑娘不会因为他动不动的消失难过，至少我也知道，他在这往后漫长岁月里，是安全的。
我在回家的高架桥上给我哥打了个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还能活多久，语气都是调侃。
我哥愣了一下说你要想争家产死了心吧，他肯定活的比我久，想要钱一分没有。
我说那不行，我白给公司打工了啊，让他赶紧给我转零花钱。
我哥骂我一句神经病，然后挂了电话。
然后银行卡被汇了三十万进来。
我看着短信提醒，笑出了眼泪，然后发动油门，直接朝着桥，横着冲了出去。
原谅我懦弱，我只是没办法接受，接受他把我忘了。
他走后的三年，我每一天做梦都在想他，我怕他没带钥匙，所以从来不锁门，我怕有人欺负他，每个月都去烧香拜佛。
可是他把我忘了啊。
车下沉的时候，我看着贴在车上的照片，那是我们最情深意浓的时候，他带我去看海。
我问他，我看小说里你这种人最后下场都不好，那以后你要留我一个人怎么办。
在漫天烟花里面，他拉起我的手，告诉我。
“我不会抛下你的。”
沈寻啊。
你真是个骗子。
兜兜转转，骗了我十年。
五百公里，十个小时，三十二次。
沈寻，后会无期。
祝你从此以后，安稳幸福，和她好好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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