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像

中毒的事没有闹大，御前的人嘴又严，是以年世兰她们还不知情。又见我日日告病未向皇后请安，只以为奸计得逞，愈发得意起来。我和眉庄都卧床休养，只苦了陵容，时不时要被年世兰和丽嫔讥讽几句。

苏培盛托槿汐告诉我，皇帝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事情不日就会了结。果然这一日皇帝下了旨，丽嫔谋害圣上龙体，贬为庶人，赐自尽。

据说圣旨到时，丽嫔和曹琴默还在翊坤宫里喝茶说笑。乍一听这旨意，丽嫔登时就晕了过去。年世兰惊得将杯子摔了个粉碎，面色十分难看，多亏曹琴默在一旁劝着才没有发作。

现在尘埃落定，我和陵容才将此事告知眉庄，只隐去了我意图拉皇帝下水一事。她不禁责怪我们：“这样大的事也不早告诉我。知道你们俩都是有主意的人，只是万一有什么不好，真出了事，连个能救你们的人都没有。”

陵容忙端来一杯枸杞茶：“不是我们要瞒姐姐，实在是温太医说姐姐胎气不稳，受不得刺激，才暂时瞒着姐姐此事的。现下不是都告诉姐姐了吗？姐姐快别生气了。”她讨好一笑，“这杯茶便当我和甄姐姐给姐姐赔罪吧。”说着便将茶捧到眉庄嘴边。

眉庄无法，只得接过茶杯。我与陵容对视一眼：“姐姐喝了这茶，便不生气了吧。”

“自然不生气了。”眉庄无奈一笑，又说：“你断了华妃一臂，自然是好事。只是前儿才去了个周宁海，恐怕她现在更加嫉恨你我了。”她的话中满是担忧，“现下有皇上看着，她暂时不敢对你怎样，我又是卧病不出的。唯有陵容，你要更加小心堤防才是。”

“姐姐说的是，我会小心的，必不让那些人暗算了我。”

过了几日，我的身体渐渐“痊愈”，便去养心殿谢恩。

皇帝和颜悦色问我：“这几日睡得可好吗？”

我福一福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睡得很好。那毒虽然霸道，但是太医医术高明，药到病除，臣妾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皇上点点头道：“往后你的药饮、膳食，朕都会叫人着意留心，这样阴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我愧疚道：“也怪臣妾自己粗心，未曾发觉，还差点害了皇上。”

皇帝的声音隐隐透出寒意：“不是你未曾发觉，而是后宫争宠这阴毒之风，朕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朕已经下旨处置了丽嫔和一干人等，你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我见皇帝只字不提余莺儿，心知他是顾念旧情，看来倚梅园初遇的剧情也该用上了。于是呜咽落泪：“臣妾向来不与人相争，此事却殃及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臣妾罪孽深重，不配身受皇恩。”

皇帝温和道：“你这可是多虑了。你本无辜受害，又受连番惊吓，可别哭坏了身子。

我故意说：“臣妾曾在除夕夜祈福，惟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却不想天不遂人愿。”

果然皇帝神色一震：“你在哪里许的愿？许的什么愿？”

我仿佛是不解其意：“除夕夜，倚梅园中，但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皇帝眉头微蹙：“那你可曾遇到过什么人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皇上怎么知道？那夜臣妾在倚梅园中遇见一陌生男子，只因是带病外出，更是男女授受不亲，便只能谎称是园中宫女才得脱身。”又装作恍然大悟：“莫不是那夜的男子……”我屈膝跪下：“臣妾失仪，臣妾不知是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朕还认错了旁人。”皇帝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悠长的意味，接着便唤了苏培盛去传旨：“冷宫余氏欺君罔上，毒害嫔妃，赐自尽。”

我装糊涂道：“皇上怎么了，突然要赐死余氏。”

“她欺君罔上，竟敢自称是那日在倚梅园与朕说话的人。之前她便屡屡以下犯上，朕都念及当日情饶过了她。如今却是罪无可恕了。”

余莺儿是逃不脱了，但求情的样子我还是要做的：“余氏虽借此攀附皇恩，又欺骗皇上，但也只是仰慕皇上的缘故。臣妾知道君无戏言，但请皇上准她死后，尸首能回归本家吧。”

皇帝叹息道：“她这样害你，你还为她求情。朕答应你就是了。”

此事算是了了，我和皇帝俱都松了一口气。他将我扶至榻上坐下：“那日在倚梅园中祈福，可曾带了什么心爱的物件吗？”

我将腰间挂着的荷包递给他：“皇上打开看看。”

红色的彩纸上是我宜喜宜嗔的容貌，皇帝轻轻地摸了摸：“你那日祈福带了这个小像，朕其实都看到了。只是你躲得快，朕既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拿到这个小像。”

我笑吟吟道：“现下臣妾和小像都是皇上的了。”

皇帝的目光凝在我脸上，良久才说：“你的闺名是甄嬛，小字是什么？”

我回道：“臣妾没有小字，皇上可是想给臣妾取一个小字吗？”

皇帝思索半晌：“不如朕就叫你嬛嬛，好不好？”

“嬛嬛……臣妾很喜欢。”我低头作含羞状，“皇上知道么？臣妾……嬛嬛知道那夜的男子是皇上，嬛嬛不知有多高兴，原来嬛嬛与皇上的缘分这样深。”我双目含情望向他，“适才皇上唤臣妾嬛嬛……只是嬛嬛贪心，各宫嫔妃都唤您皇上，臣妾也唤您皇上。不知臣妾是否能得一个殊荣，唤皇上一声……四郎？”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果不其然，我在他的脸上瞧见了惊喜与怀念的神色：“你这样唤朕，朕很喜欢。”

我莞尔一笑：“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