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华绿：又是一年雪霁时

此文献给@特战少女😘

“爸爸，你认识上面的姐姐吗？”乐怀安指着墓碑上的照片问。“嗯，算认识吧。”男人凝视着黑白照上的女孩，自顾自地说。

乐怀安不解，不过很快释怀了。

爸爸偶尔会这样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几个阿姨和叔叔都习惯了，怀安也习惯了。

小姑娘看着雪后初霁，指向远处的景色：“爸爸，那里白白的一片，书上说这叫银装素裹！”说罢，就将地上的雪花拢到一起，想堆雪人。雪层很厚，乐怀安小小的一只蹲在一大堆雪旁边，乐佳险些看不见她。

“怀安，这是你的妈妈。”乐佳把女儿从雪堆后抱起来，小声说。

“妈妈？”乐怀安有点意外。

她是在两岁时被爸爸从孤儿院领养的，上了幼儿园才发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自己却没有。她问过爸爸，可他总是一言不发。“爸爸就像个木头人，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乐怀安暗暗想过这个问题，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也想不通，就不想了。

“可是妈妈为什么不出来抱抱怀安啊？是怀安不听话，妈妈不喜欢我吗？”乐怀安失望地说。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抱着，还会得到亲亲，而她就没有，她的妈妈只是一张照片上的黑白图像。

“因为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抱抱怀安了。”乐佳低声说。

“她去哪了？怀安去找她”，小姑娘笑得甜甜的，“这样她就能管住爸爸，把你的酒扔掉，你身上就不会老是有酒味啦！”

乐佳语塞。这么多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时会喝的酩酊大醉，还总是在梦中见到一袭白裙的她。她笑得温柔，可却残忍地不看他一眼。他以为怀安睡了，没想到她这么敏感。看来，是时候戒酒了。

是他太颓废了吗？乐佳恍惚间看见六年前，那次任务结束后，在敌方卧底时杀伐果断的女生，被一群穷途末路的雇佣兵军官生生用尖锐的军刀捅死，鲜血染红了那年的白雪，似在冬天绽开的腊梅。待他赶到时，只看见她渐渐冷却的遗体，伴着几把染血的军刀静静卧在一小片红色的雪地上。他哭，他喊，他咆哮，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赶到，再早一点也好。

他就是个废物，枪法再好，也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那年的冬天，是他乐佳人生中最冷的一个冬天。

“乐佳，你从来都是很准时的。”

“可这次，你迟到了。”

“再见啦，下次一定要准时哦。”

“不，安安，不要走，不要！”

他想伸手牵着她，就像以前一样。可是，他的的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像穿透了一团幻影。紧接着，那个温婉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在他的哀求和挽留中直至消失。

“啊——！”他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额头沁满密密的汗珠。夜深人静，家里空空荡荡，只映着他举着酒瓶灌酒的影子。酒精可以麻痹神经，他才能再入睡，然后再醒来，喝酒，睡觉。

“乐佳，你这样下去对得起谁啊？！你爷爷，你爸妈，还有她，都在天上看着你！”高一飞夺过他的酒瓶，怒吼，“你太让他们失望了！”

乐佳也不生气，不流泪，就那样呆愣愣的看着前面，目光涣散，过了好久才回神：“失望？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高一飞。不论时间长或短，都是一盒子灰的事儿，不是吗？”

“是！活着没意思，那她想活着都没机会了！”高一飞恨铁不成钢：“不论是宁玉，还是安琪，她在潜伏时都在憧憬未来，而你却在这要死要活！”

“宁玉”是安琪在卧底时的名字，宁，对应“安宁”，而“琪”有美玉之意。

“这是她给你的的书信，你看看吧，看完以后还要死要活不？”高一飞把一封信递乐佳：“别辜负她的期望。”

书信内容如下：

乐佳吾爱：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还好吗？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到时候给你做生日蛋糕。现在先提前祝你23岁生日快乐！

过不了几年，咱们就能退役啦，到时候和战友、教官住在同一栋楼里，那才叫安宁热闹呢！

结婚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啦，不是吗？不要害羞，先一起住上几天，再筹备婚礼也不迟。卧底太累，我只想回去好好搂着你睡一觉再说。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唉，当兵有太多危险和无奈，如果谁出了事情，另一个人也一定要幸福一辈子，懂？那就这么定了，如果有意外发生，谁也不能忘记谁，忘记过命的交情；但是，更不能从此颓废消沉，因为活着的人好好的，才是对死者最好的悼念。这也是命令，不容反驳！违命者罚跑10公里武装越野！

好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等我回来吧，亲爱的佳。

——爱你的安安

“高一飞，武器和背包拿来。”乐佳伸手。“你小子要干嘛？”高一飞一脸警惕，“不许干傻事儿啊我警告你！”

乐佳罕见地翻了个白眼：“信里的抗命惩罚，10公里武装越野。”

“……好的。”高一飞给了他装备，叮嘱：“安安宁宁幸福安康过一辈子，记住没？”“放心吧，队长大人！”乐佳站得笔直：“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他捡起了一年没摸的狙击枪，重新回到训练场挥洒汗水，在24岁时还领养了乐怀安，开始了奶爸生活。

生活恢复了原样吗？

没有，因为永远少了一个温婉的身影。

但是，比之前多了的，是乐佳眉眼间身为男人和父亲的坚毅和担当。

他在努力忘记颓废，开始新的生活。不过，心里也永远留着她的一个位置。因为美好的初恋回忆，更因为他们并肩作战的那些年，用鲜血和汗水凝结的情谊。

他还爱她吗？

乐佳不太清楚，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彼此之间的美好时光和珍贵的战友情谊。这些比爱情要宝贵。

“安安，我不能像之前那样常来看你了。”乐佳低声说：“有一个好姑娘，她也很温柔，但有时会有小脾气，对怀安视若己出，百般疼爱，我打算和她恋爱了，你也希望我幸福，对吧？”

最后深深看了墓碑一眼，向长眠地下的人儿鞠一躬，乐佳抱起怀安走了。

“乐佳，在这里！”一个姑娘对他们挥手。“嗯。”他将怀安递给她：“久等了。”

“没事没事，祭奠烈士和战友自然要认真的，”姑娘笑着说：“更何况，她对你而言很重要。”

“谢谢你。”乐佳低声说。

这几年，方离帮了他很多，帮他带怀安，帮他走出情绪困境。她喜欢他，而几年前，他无暇回应这份感情。

“那乐少校要怎么谢啊？”方离打趣道。

“以身相许，可以吗？”乐佳一脸认真。

“啊？”方离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牵住了手。

“行吧，就勉强同意你了。”

乐佳回头眺望那座墓园。

“谢谢你，安安。”

雪后初霁，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