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向来她问什么，他答什么，事无巨细，一五一十。

原来，自回来那日起，有关于张阿瞒的“真相”就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捅了出来，现在整个张家乱作一团，分化严重。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凝聚力，在这么长岁月的苦痛折磨之下，对于自己家族存在的意义，多少都会有怀疑，自毁的情绪时刻会产生。但是，如果有一个希望，有一个人告诉他们，这种痛苦是有可能消除的，完美消除痛苦的成功者已经出现，就如同耶稣和世人的关系一样，他会成为关键的关键。

张家需要一个标本，来告诉别人，完美的永生是确实存在的。

于是，从打开那个龙纹盒子开始，他们或许真的得到了一个活的婴儿，但是，这个婴儿并没有成功长大。可三千年的活婴已经成为了一个偶像，一种象征，绝对不能让他消失，所以，他们用了另外一个婴儿来代替他，就是张阿瞒。

这是张家有史以来最惊天动地的一次犯错。

如今，弥天大谎被捅破了，完美的永生如梦一场，大厦将倾，多少人在绝望中痛哭流涕，越发支离破碎。

而那个神一样被封闭保护着的小男孩儿，张阿瞒，也一下子从神坛上坠落了下来。他从小接受的巨大压力的教育，教育他成为一个神，然而瞬间，他变成了一个丑闻剩下的垃圾，家族分裂的罪魁祸首。平日里利用他统治家族的那些人，开始视他为耻辱，甚至，不想他继续活下去。

他现在被毫不留情地丢进小黑屋里，无人问津。

这就是她小小年纪凭借一己之力算出的真相，只是，他的结局，却并不在此之内。

她深吸一口气，心口阵阵抽痛，噙着通红的眼眶，迈步出了门。

那时，她最后只记得，泗州古城的遗址中，连他名义上的父亲张靖阳也死于斗争，活着回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虽然，张靖阳的存在，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关爱和幸福，但最起码不至于被虐待。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小黑屋名副其实，一扇黑门，遮天蔽日的黑色瓦砾跟四面不透风的墙组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丝毫的光亮，连窗户都是用黑布封得严严实实的。

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只一个小男孩儿靠墙蜷缩着，孤零零的遍体鳞伤。

他似乎早已被人遗忘，这几日连清汤寡水都没人送来了。

张琰琰一脚踹开黑门，“咣当”一声响惊动了他。

他许久没见过光亮了，即便转头看向她，一时也觉得光很刺眼，什么都看不清。

“张阿瞒！”

她快步冲到他面前，心脏怦怦直跳，紧张他紧张得不得了。

他寻着她的声音看去，在刺眼的光亮中恍惚了很久才依稀看清她的小脸。

是他想见她梳妆打扮后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模样。

似乎心愿已了，他惨淡一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声息缓缓下沉。

“张阿瞒！”

张琰琰很想就此将他摇晃醒，却不敢轻易触碰他的身体。

因为，她该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