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迷修沉默地站着。在那场惨剧之后他的人生仿佛只剩下复仇一件事,格瑞说的的确是他不曾考虑的。
格瑞你的父母可能希望你为他们报仇,但绝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一辈子仰仗组织的庇护,沦为这里的走狗。”
格瑞一旦下手,你的一生就没有选择了。
格瑞说道,随即准备转身离开。
格瑞我说的这些你不见得立刻相信,但是一个月后你会跟着自己的搭档做任务,到那时,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话。再见,安迷修。
安迷修格瑞!
安迷修叫住他。
安迷修你后悔吗,关于复仇……
安迷修看着仇人夺取属于你的幸福,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格瑞(短暂地沉默)
格瑞我从不后悔,堕落到这副田地。
格瑞说道,他正走在一个光影交接的位置,大半个身子在阴影里,阳光抚上他的小半边脸,竟是有了些悲悯的味道。
格瑞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如我一样,不明不白地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格瑞说完就径直离开了,安迷修看着那抹银白色消失在转角,忽然感到手中的剑有些沉重。他明白了格瑞的意思——在选择的痛苦之后,尽头就是漠然的悲哀。
也许和人相处的时候他会暂时遗忘那些伤痕,可是如今是时候面对了。
安迷修独自来到百特海街的尽头,那是人们称之为百特骸的地方。
安迷修从一些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里曾经热闹一时,那些残破的建筑上还残留着人们堕落过的痕迹,鲜活得不像是无机质的造物。
如今终于变得太安静了,很适合用来伤感。
废弃的街道尽头是一片灰茫茫的荒野,铁锈色的杂草横冲直撞地野蛮生长,远处的工厂传来阵阵声响——或许只是呜咽的风声罢了。粗重的烟囱滚着深黑色的浓烟,将半边天空都染得乌蒙蒙的,似乎下一秒就能闻到焦油的味道。安迷修继续往前走,脚下却被一截铁轨绊了一下。
他踢开那些野草,顺着轨道的尽头走去,终于来到城市边缘。
那里静静地停着一列废弃的火车。
火车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车头,孤零零地在那儿,像一只野蛮的黑色巨兽不知疲倦地眺望着不会到达的远方,最终被风雨啃食成一副骨架。
安迷修围着它转了几圈,底部那些残缺不全的齿轮上尽是斑斑锈色,除此之外,没什么好瞧的了。
他在这里坐下,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那样沉思着,然而越是这样,那些痛苦越是缓慢地在他心头碾压着,使他无法痛快地呼吸。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雨中的火车更加令人忧伤?
他握着蓝剑的右手松开了,像是在阻止那片悲哀填满胸腔一样死死地拽着衬衫,安迷修仿佛从未这样脆弱,就连在被绑架时都不曾失去的冷静也抛弃了他,他低着头,肩膀耸起,轻轻地战栗着,像刚孵化就被抛弃的幼鸟迎接第一场暴雨。
最后他还是哭了出来,格瑞没说出口的,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在他那里应验了,尽管此时不是深夜。
他不会原谅那个人,永远不会!
他应该擦去这些软弱的泪水,并将犹豫从身上一同擦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