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扭曲的爱意

月见泽无在仁王雅治身边坐下。他身上的香味萦绕在仁王雅治身边。

“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手术失败了？”仁王雅治不理会他的话，径直问道。

“很成功。”

“人没救回来？”

“她的状态很好。”

“家属态度不好？”

“我并不会在意这些。”月见泽无笑着揉了揉仁王雅治的头发。“请我去的人是患者的丈夫。他的父亲和我有旧，而他本人也勉强算是我的旧识。”

“那是为什么？”仁王雅治碧绿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月见泽无墨蓝的眼睛里。“为什么你不开心？”

“……”月见泽无沉默。“她跳了下来。”

“就在我刚上车的时候。当时她已经清醒了，只是个微创手术，对身体的影响并没有大型手术那么大。她走到了窗边，然后……”

“她是被爱着的，雅治。”月见泽无叹息一声，抱住了沉默的仁王雅治。“她的身体一直很差，一度想过了解自己，每次都被救回来。丈夫一直没有放弃她，小心的保护着妻子的安全。他们都想让她活着，但是扭曲的爱意让她枯萎。”

“我做了一床成功的手术，然后葬送了三个人。”月见泽无的声音里波澜不兴。“我救不回他们。他们死于爱意。”

“爱也可以杀死人吗？”年纪还小的仁王雅治不懂。

“当然可以。”月见泽无捏住了他的脸。“没有比爱更精巧的谋杀。”

他一开始是爱着自己的妻子的，所以他一次次从病魔、从妻子自己的手里救下她。当怜惜成了执念，这份爱也已经扭曲，一点点生出鬼爪来，让每个人都呼吸不过来。他确实把妻子的性命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所以他会怨恨可能夺走自己妻子的存在。

无论是疾病、死亡，还是想要安然离去的妻子自己。

“人与人的怜惜是从血肉里延伸出的丝线。”月见泽无很少说这种话，他看着仁王雅治，心思却已经跑远。当他的友人站在妻子的病床前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痛惜、无力、绝望、爱意，还有恨。他是最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活下来的人之一，却也是最希望她死去的人。无论床上的人是生是死，他这一生都无法逃离了。所以在妻子跳下去后他并不阻止，反而跟着一起坠落，被留下的老人心脏病发作，没有救过来。“而相爱是从心口开出玫瑰。”

“泽无哥讨厌爱意吗？”仁王雅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只是……他知道月见泽无和月见美奈的关系并不好，说是家人不如说是稍微亲密的陌生人。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淡，不接受也不拒绝，一切都是外界递来的单向箭头，他从容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挑挑拣拣。他都知道的，只是……月见泽无对月见雪子很好，但是也并不是普通兄妹的亲密。至于自己，仁王雅治也没有那么有把握，他相信仁王雅治是存在于月见泽无眼中的。他没有想改变月见泽无，月见泽无也没有想改变他，那他不应该会被讨厌才对——啊，对了，月见泽无不会讨厌任何人。但是既然让他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可以说泽无哥有点喜欢他的？嘛，肯定是有点喜欢，他也喜欢泽无哥。只是……

只是他很喜欢月见泽无这个哥哥。如果月见泽无说自己讨厌爱意的话，那他会有些难过。

“讨厌。”

看吧。仁王雅治尽力做出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但是还是低下了头。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嘛？

“我的性格注定不会对许多人产生爱意，又或许一个人也没有。我讨厌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特别是它们会束缚到我。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选择忍受根茎与尖刺在血肉里生长的痛苦来交付爱意，我甚至不能保证这朵花会被珍惜。”月见泽无道“但是我很喜欢雅治。”

仁王雅治猛的抬头。

“我很喜欢雅治。不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不会理会你。”月见泽无口气平常的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却让仁王雅治有些害羞。“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雅治能作为家人和我一起生活的话，那就太好了。”

“啊……什，什么啊！”仁王雅治手足无措，突然站了起来。同手同脚的往外走。“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吗，puri～”

“雅治。”月见泽无又叫了他的名字。

“什么事——”仁王雅治没有回头，月见泽无也不强求，自己走到仁王雅治面前。

“乖乖去睡午觉，我换好衣服去叫雪子。”他拨开仁王雅治额前的刘海。“你总不用我陪着你直到你睡着吧？”

“才不用！”仁王雅治炸了毛。“我已经带雪子去睡午觉了。”

“午安。”他在仁王雅治额头上落下一吻。虽说是吻，但也只是刚刚碰上——甚至也可能没有碰到。“做个好梦，下午带你去俱乐部。”

“我自己也可以！”仁王雅治看向门把手上的浮雕，好似第一次发现这里的花纹竟然这么好看一样。“之前都是我自己去的。”

“抱歉，之前太忙了。”月见泽无也只是陪仁王雅治去过一次而已，那次他给仁王雅治办了会员卡，之后都是他自己去的。在仁王雅治决定要学网球之后，原本空荡的院子里就建了一个网球场，月见泽无就是在这里教仁王雅治打网球的。他只有刚回国的那几天比较空闲，然后就忙起来了。“但是，我想陪你去，可以吗？”

“那就去呗。”仁王雅治也很开心，这段时间月见泽无不是在开视频会议就是在整理资料，难得几次有空他也不好意思跟雪子一个国小生抢，自己找借口回家好让月见泽无陪月见雪子，月见泽无已经很久没跟他出去过了。“正好幸村也会去，你们不都是走精神力这条路的吗？”

“我会帮忙的。”月见泽无看着小狐狸一脸纠结的样子很好笑。仁王雅治傲娇，他偏偏不跟着走，一口答应下午帮幸村精市，反而让仁王雅治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他更想自己多和月见泽无一起的。看够了戏，月见泽无这才撸了撸狐狸毛。“下午见，雅治。”

“喜欢是我最浓烈的感情。我像喜欢胜利一样喜欢雅治，也喜欢我和雅治的丝线。”月见泽无看着仁王雅治红的滴血的耳垂，笑了。“果然，雅治害羞的样子超可爱啊。”

仁王雅治只觉得月见泽无和月见雪子不愧都是姓月见的，这腹黑又爱看戏的性格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