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精神不好的产物
*ooc避雷
*唐三第一视角
霍雨浩曾经跟我说他喜欢大海，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
01
我第一次瞧见霍雨浩，是在阴暗的酒吧里，灯红酒绿的热闹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霍雨浩白白净净穿梭在其中，看上去与这个颓废的世界格格不入，都说这种格外惹眼是人总会遭受欺负，果不其然，他很快被一个人拉住了——是这个酒吧里的惯犯。
我本该一如往常一样坐着看戏或者干碎利落转身走人，可是当视线落到了他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上时，我却突然将手里的酒杯“砰”一声砸在桌子上，玻璃碎了一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碎琉璃。
“三哥？”马红俊探出头来，不解看向我，随后随着我的视线看向了霍雨浩，又皱眉说道：“三哥，他不合适，更何况那个人是我们合作伙伴……”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满身反骨，上前一把就抓住那人，刚刚被玻璃划破的手带着血的湿润，他先是愣住，然后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我。
“唐三少也想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直接一拳打上了他的脸，而后将其一脚踹翻在地，只觉得刚刚那人同手里的血一样肮脏龌龊。
“你没事吧？”我没有理会那人的叫喊，转头看向了霍雨浩，或许是事发突然，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酒吧里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从他微微的颤抖中能看出他的害怕。
“没事。”他咬住下唇，对我道谢后淡然一笑，然后毫不犹豫离开了这个酒吧。
“三哥，你今天冲动了。”马红俊来到我的身旁，他刚刚眼见拦不住我，索性将后事与私事一并处理，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不赞同。
我咂吧咂吧嘴没有回答他，我的人生一直是一条安分守己的火车，他们对我的要求只有坐在火车上，看那些他们想要给我看的风景。
遇到霍雨浩的那个瞬间，就好像我突然看到了广袤森林外的白雪皑皑，盎然绿意透着白雪的寒气，他们经常跟我说“人生应当有诗和远方。”
那么现在，我想我大抵是遇到了自己想要到达的远方，但我的远方或许将会是我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重点。
02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北方时。
秋天的雨萧索，细雨如绵针一般刺骨，噼里啪啦是雨落的声音，但是南方的秋天远不如北方的秋意渗人，我裹紧了身上秋大衣，独自走在街道上。
本以为都隔了十万八千里也就遇不见什么熟人了，直到我看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白衬衫和挺拔的身姿，他面前站着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孩，两个人看上去格外般配。
越看越觉得刺眼，我身上灰色的大衣还沾着赶夜路风尘仆仆的风霜，带着秋天的霉气。面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眼酸，我觉得奇怪，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绕路离开了。
太干净了，我虽离开了那里，眼中也不见他的身影，然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身上的衣服一丝不苟，别在耳后的碎发被风拂起，还是太干净了，我在心底重复默念着。
两面之交，一面之缘，我却好像爱上一般，体会着微妙的心动感。胖子说是我是在阴霾中待习惯了，才会再见到与自己与众不同的人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告诉我，那不是爱，那不过是一种好奇。我知道他的话里面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我注定不能与少年在青天下相见，我手里沾染的是最肮脏的血，可少年是洁白无瑕的，恍若皎皎明月。
于是我反反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爱，不能去爱，不能被爱，我的一辈子已经栽在黑夜里了，不能再扯别人下水了。当我的妹妹听到这话时还笑话我，说道：“三哥什么时候还有这副菩萨心肠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微微一笑，菩萨心肠，这倒和我一点都不沾边。他们管我叫“千手修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我懒得搭理，转头又将手里的货送出去一份。
03
第三次见面是他被人押送到我面前，少年狼狈不堪，血污沾染了满身，我是第一次看到白净的少年这般狼狈，于是当我冷着脸问下属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下属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马红俊干的。我从下属颤颤巍巍的话语中七零八碎拼凑出结果，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年抬头，眼睛里明晃晃得厌恶。
只需要一道眼神，就可以让传说中杀伐果决的“千手修罗”茫然无措，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只会直呼荒唐，可我就是这般荒唐，于是我如同那位小美人鱼一样，忍着每一步的疼痛走到了少年面前，亲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我以为我早就麻木了，可是霍雨浩一道眼神就唤醒我心里那头凶猛的野兽，他的身形单薄，但眼神坚定，他看见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他的话。
一下子那些被淹没在晨曦里潮水的回忆又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以为你是好人。”——你可真够恶心的。
“我想我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吧先生。”——我们根本就不熟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您的父母有没有交过您最基本的礼貌。”——啧，没爹没妈就是烦人。
“我想今天您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没有，我将会报警做处理。”——像你这种恶人，注定不得好死。
“唐三，我们注定是没有未来的。”——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吗？
“唐三，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一下子慌了神，我觉得如果这次让他离开了，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于是当我抓住了他的手腕时，看见了他紧皱的眉头。
耳边突然传来大海的声音，喧嚣闹人，海水翻涌，海浪滔天，我两个眼睛发疼，耳朵里嗡鸣声越来越大，冷汗层出，直到昏过去。
隐隐约约，我好像听见了我妹妹的声音，她哭着喊着我的名字，又听见她恶狠狠跟少年说：“霍雨浩，我哥已经放过你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是啊，我一同叹息，老天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04
第四次看见少年，是在那间我住了很久的病房里，我睁眼时，感觉手上一阵痛，然后就看见了吊瓶，和坐在小板凳上削苹果的少年。
我看着他的脸，细细揣摩着：瘦了，该多吃吃补补。
然后又暗道自己可笑：不过见了几面，就开始注意他的一切了，我怎么知道他瘦没瘦，又怎么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子。
少年见我醒了，没有说话，只是削着一个有一个苹果，我看着越削越瘦，最终快要只剩下一个苹果核的苹果，忍不住出声。
“你再这么折腾苹果，它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动作顿了一下，连同塑料袋里的苹果皮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那双眼睛本该盛满笑意，可惜它见了我，只有讨厌。
心被针扎地密密麻麻疼，一时之间我竟然判断不出来我应该笑着还是哭着，我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很快小舞进来了，她全当少年不存在，直奔我而来。
“哥，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本想和霍雨浩说上几句话，小舞却将他的身影挡住了。
“哥，听话，咱们别看他了……”
“别做傻事了，好吗？”
我盯着小舞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便过头不再看着小舞，点点头，沉默同意了小舞的请求。
我不清楚霍雨浩的表情，只是这一次见面让我清楚的意识到了，他的出现干扰到我原本全部的计划，或者说将我的心扰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毛线。
我一直知道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这个第一眼如光的少年曾经强行挤进我的心里，我不知道我和他的结局，但我祈求他的脸上能出现一丝慌乱。
可是我赌错了，他面无表情看着我，然后讽刺一笑，毫不犹豫转身，将手下的水果刀和已经戳烂的水果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那个苹果就好像他们曾经千疮百孔的曾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霍雨浩也许是借此机会在跟我说，他宁愿将那段腐烂的感情扔进垃圾桶里。
05
第五次跟霍雨浩见面时，今年第一场初雪已经悄然降临了，那个时候我代表着集团在去签合同的路上，透过模糊的车窗，我轻而易举看见了他的身影。
自那日后我本以为此后再也不见，安心做回“千手修罗”的一面，小舞说我连仅剩的人情味都被消磨殆尽了——尽管我自己并没有那么觉得。
他面前站着的依旧是那天的那个女孩，我认识，是一个集团的大小姐，小姑娘穿着星空碎的裙子，扬着甜甜的笑容。
心里又酸又塞，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只能不停自己安慰着自己，他早就与我无关了，我满身淤泥，不值得他来。可他能不能来和愿不愿意奔我而来本就不是一个话题，像我这种不得善终的人，本就不配得到光的青睐。
“三少，这个数怎么样？”我将思绪放回眼前的合同上，对方手里还捏着那一小包白色粉末验货，我面不改色将合同签完，而后才道：“不怎么，先准备好你们的钱再说。”
那人也不恼火，笑嘻嘻将合同收走了，我看着那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往回走找小舞时才发现霍雨浩就站在不远处，就那么静静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僵着身子绕道而行。
霍雨浩没有向前，也没有同我说话，他只是目送我离开，然后突然说：“唐三。”
我没有理他，他依旧自顾自说着。
“万物有因果，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你相信命运吗？”
“你不信，可惜我信。”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我就知道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06
第六次和霍雨浩见面，是在海边，那艘大型货轮上，那不是我第一次见海了，我以为过程会和往日一样顺利。
谁知道海面上突然掀起滔天风浪和火光，我很快反应过来——怕是警察找来了，小舞在一旁焦急得想要拉我走，可是我却发现我自己出乎意料的冷静。
甚至还有心情坐下来拿出打火机抽烟，对方早就落荒而逃，很快激烈枪声响起，小舞手扶着腰间的手枪，恨恨说道：“肯定是霍雨浩那小子泄密，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我嗤笑一声，霍雨浩不是好人，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本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客舱的门被撞开了，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霍雨浩。
他没有再穿着那件白衬衫，相反穿了一件黑色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无力，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我看着眼熟，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这是我手下的一个人。
他手上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我，就像是我梦中无数次那样对我，我耳边海啸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离海越来越近了。
我假意将枪放下，却在一瞬间将枪对准了他，我不知道他作何感想，只看到了那一瞬间他的震惊，将死神对准他是我这辈子对他做过最不心软的事情。
小舞藏在暗处，见到这里也藏不住了，直接开枪，但是出乎我意料，他被打中时甚至面色都没有任何变化，我心脏如同揪心的疼。
他身后的小姑娘也没有打我，所有子弹朝着小舞去了，我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滋味，血腥味弥漫在客舱里，直到小舞所在的角落不曾有半点声响。
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直到他苍然无力倒下的那一刻，我都没有看懂过霍雨浩，我知道他们这种人一向最痛恨像是我们这种人。
将所有的痛苦和恨意通通施加给别人，将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死神催促着我开最后一枪，我却听见了生命的叹息。
最终那把枪被我打开窗户，扔在了漫无边际的大海中去，霍雨浩的血渗一地，满地鲜红——那里在进来时被精心放上白色玫瑰，如今被他的血统统染上血色。
那姑娘哭着喊着跟我说：“三哥，你当真如此绝情？当初你与他一同做了卧底，为何……”
确了，这般一看一切都明悟了，我的大脑涌入了我曾经不曾拥有的记忆，就好像是积压在海底的野兽终于冲破了大海的封印。
他们的确不会杀我，因为我的罪自会有人判，但我清楚明白小舞的第一枪分明是打向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挪动位置替我挡下那一枪。
我和他就好像是沉默的木舟，被裹挟着向前——小舞的话一直是试探，她对我有所怀疑的开始，便是我失忆后，对霍雨浩的一见钟情。
或许在我同他见面的某一刻，他的心也会如我一般怦然跳动吧。
07
最后一次和霍雨浩见面，是在他的葬礼上。
我身居高位多年，手里的证据交出去后让警方直接捣破了十几个窝点，他们告诉我，由于我潜藏时间过长，所以目前我还在观察期，只要没有什么不良情况，大概率是能顺利回归编队的。
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啊，海面上电闪雷鸣的，我拿到的是一枚一等功的奖章，我等到的是他被装在狭小的盒子里。
他生性自由，记得读警校前，他就是恣意少年，永远热爱这个世界，读警校后更是直言要将这世间一切罪恶通通毁灭。
我不知道那天是他无心替我挡下，还是真真切切想让我活着，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被埋在距海最近的地方，曾经他跟我说他喜欢大海。
而现在我去问他，却已经迟了。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同事们说我在暗处藏久了，怕是我早就忘记了这人间烟火的滋味，说什么都要带我去尝尝，我本想一一婉拒，可是一想到霍雨浩还未曾有机会，就沉默答应了。
同事们心照不宣不曾提及半分过往，他们举杯邀明月，眉目间满是意气风发，我羡慕极了，因为我知道，我这辈最大的隔阂，就是我的戾气和我不曾拥有的意气。
霍雨浩的葬礼仓促，遗像是霍雨浩刚入警校的照片，那张照片从我最熟悉的彩色被刷成黑白，我愣愣看着，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天人两隔。
我本想哭，可是曾经将我过往压死死的，连同那具冷酷无情的面具一起在我身上生根发芽，而我连为自己爱人落泪都做不到。
知情的几位上前来拍拍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将别人的苦楚这么轻易翻篇，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恨死这个世界了，恨这世间所有的爱而不得，恨这世间的风水轮流转。
没有人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么，长达近七八年的潜藏让我将那个肮脏的自己融入骨血里。他爱抽烟，于是我也开始抽烟；他生性暴躁，于是我不近人色；他处事狠辣，于是我不择手段。
他们说我也曾风光霁月，可就连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曾经了。
霍雨浩说他喜欢大海，于是，我独自一人为霍雨浩举办了一场海葬，贡品是一同陪他走向极乐世界的我。
对于别人来说死亡是重点，可对我而言是新生，我将褪去虚伪的外壳，破茧成蝶。
我送给霍雨浩一场海葬，以忆我们间的七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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