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堂毫不犹豫的回答令阿姹有些意外。
“那么相信我?”
“当然。”江小堂很认真的说道:“你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你长大后一定比我厉害。”
阿姹笑了:“别光说我,那你呢?”
“我?”江小堂想了会儿,“我志向没你那么高,不求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只图有口饭吃,乐在清闲,我便知足了。”
听着江小堂这番言论,阿姹莞尔道。
“你和你爹很不一样。”
阿姹原以为江小堂就是一个喜欢抽科打诨,谎话连篇的小流氓。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和他的家人完全不一样。
江父是个地地道道的粗人。
爱面子,爱说脏话,又爱嚼舌根子。
谁落了他的面子,他就四处说道,全村的人都怕他这张嘴。
阿姹本来把这个当个乐子听听。
谁成想有朝一日,他嘴巴的矛头对向了她。
每当她练完剑提着木桶往后山去,时常能远远看到江父挑着一担水和他的朋友大声地嚼她的舌根。等与她碰面的时候,他就住了嘴 。
而江母是个典型的望子成龙的母亲。
嘴里三句不离学习,常常打着为江小堂好的名义,不断向他施压。
江小堂能长成这模样已属实不错。
她忽然好像能理解了老夫子。
“你也这么觉得?”
阿姹挑眉:“看来也有人这么说过?”
“夫子曾经也这么跟我说过。”说到这,江小堂还有些怀念,“在你没来之前,夫子其实很照顾我,现在就少了,或许应该多花些时间照顾你吧。”
“是吗?”阿姹的手微微一顿。
江小堂道:“是啊,之前夫子常常留我在他家。”
“那你经常看到村里的王婆婆来找夫子吗?”她随口问道。
“王婆婆……”江小堂听到这称呼神情面露恐惧,“不是,夫子什么时候和这个吃人的怪物有牵扯?”
“吃人?”阿姹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个。
江小堂见她不知道,一股脑把村子里的以前发生的事都说出来。
听完这些的阿姹眉头紧锁。
总感觉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古怪。
“那口井出了问题就没人查了吗?”
江小堂回忆道:“有人查了,后来老夫子出面说不用查了。”
阿姹问:“为什么?”
江小堂正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江母欢喜的声音:“呀!回来了?哟!周先生这是干什么,破费了,破费了!你还是带回家给阿姹吃吧。”
“夫人客气了,带来给你的就是带给你的。”
“是啊,娘子。”与此同时江父粗犷的声音紧跟在后,“周先生既然是给咱们的,咱们就该收下,怎么还能让外人捡了便宜?”
“你这呆子!阿姹怎么能是外人呢?”
江父冷哼道:“来路不明,不是外人还是什么?”
门外的声音渐渐逼近,江小堂抱歉的朝阿姹看去。阿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江母踹了江父一脚,向夫子抱歉一笑道:“周先生,他就是一个粗人,别和他计较。”
夫子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可江父却不是善罢甘休的主,依然愤愤道:“你道什么歉?本来就没有说错啊,她一个外人为啥要来咱家上桌吃饭?明明说好了只邀请先生……”
话到一半,江父咽回喉咙里。
只因他一进门,他和阿姹的眼睛双双对了个视。
江母一脸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江小堂一脸没眼看。
周先生则站在江父身后,没有为阿姹出声,见阿姹走近他们,他也没出言阻止。
阿姹来至江父跟前,向他做揖,“江伯伯好。”
她做完礼数后,缓缓起身,抬眼看着他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听刚刚江伯伯的话,您好像是在说我吗?”
江父愣了好半天,刚要开口挽回自己的颜面,却见阿姹转身向江母和周先生问好。
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江父要发作,江母直接把他拽了出去,“你们继续玩啊,我叫他劈些柴火。”
“你干什么?”江父低吼道。
“快点走,别给我丢脸。”江母毫不示弱道。
阿姹注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随后玩昧的朝江小堂看去,“似乎江伯伯好像不太乐意我来这。”
江小堂犯着尴尬:“他不欢迎的多了去了。”
“有王志的父亲对吧?”
江小堂惊讶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知道也不难。”阿姹坐在圆凳上,摆着手:“你爹骂他向来最狠,想不知道都很难。”
“那倒是。”
江父与王父向来都是死对头。
他俩互相都看不起对方。
王父觉得他粗鄙不堪,甚至在他屋外立了块板子,上面写道:世间万物,唯有狗与江姓莽夫难养也。
王父爱养狗人尽皆知,但他偏偏养不好狗,每养到一年都会养死。刚开始他不信邪,后来他就心如死灰,就在家门前立了块板子写道:世间万物,唯有狗难养也。
有次与江父起了争执,王父被他打了几拳,他气不过,就在板子上加了字:世间万物,唯有狗与江姓莽夫难养也。
人与狗被编排在一起。
显然王父嘲讽江父跟狗一样。
事后,江父知道这件事后气不过,也想舞些文墨嘲讽一下王父,奈何硬件比不上人家,自家儿子也争不了气,此事只好作罢,生生被全村嘲笑至今。
周先生似乎是想起了那块板子。
坐在圆凳上的他勾起唇角笑道:“确实如此。”
“儿子!”江母在外面大喊了一声:“快给娘搭把手。”
“好嘞。”江小堂应了下来,然后看向夫子与阿姹道:“那我先走啦。”
夫子点头:“去吧。”
江小堂很快便走了,屋里瞬间只剩下夫子与阿姹两个人。
周先生淡然的坐在另一把圆凳上,看起来极为云清风淡,仿佛昨晚所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你就没有想说的吗?”她道。
周先生右手曲指叩着右膝,神情淡淡的说道:“你很快就知道。”
“什么意思?”阿姹眯着眼,觉得这话很古怪。
他保持了很好的缄默,对阿姹接下来的话再也没抬起头。直到江小堂端着茶壶和两个茶杯走了进来,他才抬眼道:“辛苦你了。”
“这才多大点事。”江小堂为他沏了茶,满不在乎道。
周先生接过茶杯,吹了吹,然后抿起唇喝着茶。
江小堂: “阿姹你喝吗?”
阿姹没心情喝这些,摇摇头:“不了。”
“待会儿油腥的菜居多,上了桌之后可不能喝茶了。现在能喝的时候就喝吧。”周先生啜了口茶,不咸不淡说道。
她看向江小堂问:“这是为什么?”
江小堂将茶壶和杯子房子方桌上,笑道:“当然是讨个吉利。茶谐音为找茬的茬,为了来年顺顺利利,不惹上麻烦,就不让茶上桌。”
这是她第一次过年,她不知道还有这讲究。
阿姹懵懂的点头,“那还有什么?”
江小堂挠挠头,想了又想,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多少,我们这以前根本不过年,是夫子来之后才有的。”
提到周先生,阿姹有意的看了眼夫子。
他正襟的端坐在圆凳上,手捧着茶有意无意的晃着,听到江小堂提及这件事,他才抬起头朝他们望去:“我本来是在学堂里让孩子们涨涨见识,也没想到就这样传出来了。”
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阴差阳错的传了出去,从此这小村庄里多了一丝年味。
“那过年我们应该干什么?”
周先生睨了眼阿姹,然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守岁,放爆竹,等你们大了的时候还可以逛花市,闹灶火。”
阿姹摸索着下颚,“听起来很麻烦。”
周先生笑了笑:“等你大了的时候就知道了。”
“要等我长大?”江小堂惊呼:“那还要等多久啊!”
周先生将茶杯搁置在桌上,说道:“你年岁不小了,等开春的时候你就十二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该成家立业了。”
成家立业?
听到这词,江小堂下意识的看向阿姹。
他的脸骤红,心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周先生注意到了他的小举措,轻轻笑了笑:“你是想到了什么,脸怎么这么红?是已经想好了成家立业的对象了吗?”
“才没有。”江小堂红着脸嘴硬道。
周先生笑了笑,没戳破他的心思,反而看向了阿姹,“你呢,你想好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打算。”阿姹如实道。
江小堂失声道:“为什么?”
阿姹皱起眉,“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小堂忙不迭的摆手摇头,“没有没有。”但语气还是显得有点失落,大概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的缘故。
“每个姑娘都希望自己能嫁个好人家。”
周先生端起茶壶又为自己续上一杯,哗啦啦的水汽暂时掩盖了他的面容,但却止不住他沙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边:“若是你成家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把你家的郎君带过来给我看看。”
阿姹环抱自己的胳膊,“那你这辈子都要落空了。”
“为什么?”周先生放下茶壶,看向她。
“我心怀大志,无意姻缘。”
周先生莞尔道:“凌然少年气。”
他敲着方桌,脑海里回放着往昔。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却不是了。
他遇到了一个人,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成家。
周先生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给了阿姹一句忠告:“你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等你把你的郎君带回来。”
“不会有那时候的,你就等吧。”
她不以为然道。
阿姹心怀江湖,想要拿着剑闯天涯。
怎会因姻亲而搁置自己的理想?
她不会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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