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肮脏

回家前总会经过一段漆黑的巷口，那里的风机呼呼作响，偶尔出现来往的路人。

我踏入巷口的刹那就感到后悔，因为面前肮脏不堪的水泥地上躺着一个纹丝不动的男人，从他脚踝处露出的两截不同颜色的袜子，我大侄判断出那是我父亲。

母亲还未下班，我也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片刻间我认定今晚只能自己想办法将父亲扛上三楼。

这栋破楼没有电梯，楼道间的声控灯也几乎全坏，我由于长期整夜开灯入睡已经患有严重的夜盲症。

“爸。”我并不情愿地叫了一声，父亲烂醉如泥。

我用手推了推他的后背，抬高音量：“爸！爸！醒醒，等回去再睡。”

父亲稍稍有了些反应，他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起来，我在他上半身离地的瞬间架起他的一只手臂，强硬地托住他上楼。一层九级，二层十一级，三层十级。

防盗门左下，圆形突起正中心，插入，开锁。

进入屋内后，他踉跄地冲入厕所，将门重重摔上，我连忙打开灯，然后看了眼手表：20:23。

今天数学测试结束，我在放学时和成渝泰约定了晚上见面，得赶在实体店关门之前赶过去。

厕所传来疯狂按动冲水按钮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父亲脸颊涨红神智不清地瘫坐在沙发上，指着马桶臭骂着：“该死的！冲不下去啊！冲不下去！赶紧去搞一搞！”

我走进厕所，呕吐物与粪便混合物胡乱地堆在马桶内，臭气熏天，水几乎漫出来流到地板上。

“你自己上厕所，不应该自己搞吗？！”

我对父亲的反抗已经愈演愈烈到成为下意识，虽然身高还是不如他，但狠劲是我的本能。

下一秒他身体倾斜着扑上来，抓起我的头发就要抡来巴掌，我先一步推开他，用头拼命甩开他毫无力气地抓握，然后用力向他的脸颊撞去。

酒精袭来，父亲不再挣扎，虽然脸上挂彩但人彻底安静下来。

我忍住拿刀砍他的冲动，争分夺秒地在五分钟内将堵塞的马桶清理通畅，然后迅速洗了个冷水澡，洗去溅到皮肤和脸颊上的污垢。

整理好形象，却并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打开门看到父亲的脸，呕吐的欲望呼之欲出逼出我的眼泪。

如同失神一般，我跑进厨房抽出刚磨的菜刀，对准自己左手腕部割了下去，神经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好想结束掉这令人作呕的生活，人的血总是会流干的，流干了就会死。

恍惚间我看到父亲狰狞且窒息的表情，身体蜷缩着躺在狭窄的空间里，被黑雾吞没，那种释然和畅快让我割了更深一道。

“我们晚上见，你一定得来啊。”成渝泰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涌入脑海，我失手掉落了那把菜刀，右手紧紧握住冒血的伤口发出急促呼吸声。

不行，不能就这样死在家里，母亲会看到…

我将菜刀上的血扔进水池冲洗干净，然后取出几块干净抹布，一块包裹在割痕上，其他的用来擦拭案板和地面，最后喷了些空气清新剂。

父亲瘫倒在沙发中，脸上的伤痕完全可以用醉酒后跌倒来解释，我回头确定了一眼后摸黑跑下楼。

流浪Miss伤害自己是很逊的事情，希望没有人会冒出这样的念头。绝望只是瞬间的情绪，没有感受过希望、幸福、充实的人生必定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