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獭贡之法

豢龙遗册里记载水獭，是当作水中异物记录的，因为这东西太奇怪了。世人都以黄鼠狼、白狐、蛇蝠之类的为异物，其实都错了，真正奇异的是水獭。

首先水獭会祭鱼，水獭在雨水之日祭鱼，至今日本有獭祭酒。不过水獭不能饮酒，熊食盐而亡，獭饮酒而毙。

蟾肪合玉，獭胆分卮。卮就是酒杯，獭的胆汁涂在竹篾或犀角上，用竹篾或犀角往酒杯中一划，能把酒分开。

这是万物感克之法，豢龙遗册记载了很多。

而且獭肝随月，天下活物，肝的数量都是定数，唯独獭肝是一月一页，十二月十二页。

所以獭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

豢龙遗册里关于水獭的记载，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獭可贡鱼。獭能向人进贡，贡品就是鱼。在旧时，豢龙师出师的标志就是能收獭贡，能收獭贡就饿不死了，也叫作收獭税。

这可不是豢龙师欺压水獭，是双赢的买卖，豢龙师能教会水獭牧鱼，让它像人放羊那样，牧养一大群鱼，使水獭以后的生活无忧，水獭为了表示感谢，就会定期上鱼贡。

陆晨听说茅针鱼值钱，当时就想起了獭贡，何不找只水獭牧养茅针鱼群呢？并且实现獭贡需要的原材料是现成的，用的就是吞月海蟾的蟾肪。

说干就干，陆晨回去摆弄着手机一查，发现临水市自然保护区附近，有很多水獭目击记录，只要本地有水獭就好办。

陆晨做了个详细的计划。

第二天凌晨五点钟，陆晨房间里的闹钟就响了，今天他要赶早市。

他出门的时候，二傻子还在熟睡。

陆晨早早来到早市，卖茅针鱼的刚来，还不用排队，他先买了五条茅针鱼。

然后又买了几条鲻鱼、大黄花、海鲈鱼，回到家里，把所有的鱼都收拾干净，鱼鳞和内脏盛到一个盆里，收拾干净的鱼，放进冰箱冷冻。

陆晨往鱼内脏里放了很多盐和糖，用保鲜膜封起来，放暖气最热的地方发酵。

三天以后腥臭难闻，二傻子在自己的房间都被熏得受不了，陆晨给他解释了好多遍，可惜他听不明白。

二傻子只得用卫生棉球堵住鼻孔。

这三天里，陆晨去买了一辆脚蹬三轮和一些鞭炮，他把鞭炮全部剥开，只要里面的火药，装了一玻璃罐。

第三天黄昏，陆晨拿出五条茅针鱼和两条鲻鱼化冻，化开后将吞月海蟾的脂肪，填入茅针鱼肚子里，用线羊肠线缝上。又把发酵的鱼内脏缝入鲻鱼的肚子。

然后陆晨对二傻子说：今夜把你所有的衣服全穿上。

陆晨也几乎把自己的冬衣全穿在了身上，两人提着东西下楼，二傻子蹬着三轮车，陆晨坐在三轮车斗里。

两人一路骑行到自然保护区外围一条叫螃蟹沟的海潮沟，涨潮的时候，海水顺着海潮沟流进城市，落潮的时候海水落入大海，这叫海潮沟。

陆晨已经打听过，这条沟不属于自然保护区，不属于任何村子，是公共潮沟。

潮沟的两岸都是坚硬的泥土路，越靠近海边潮沟越宽，骑行到距离海滩还有三五百米的时候，潮沟已有一百多米宽。

陆晨叫二傻子停了下来，正是落潮时分，潮沟露出泥滩来。

陆晨带着二傻子下到泥滩上，在泥滩与海水交界的地方，插了两根树枝，树枝上穿着鲻鱼，鲻鱼肚子里全是发酵好的鱼内脏。

近海风大，这两条鲻鱼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儿。

陆晨对二傻子说：咱俩找丛盐蒿藏起来，待会有东西来吃鱼，你可千万别出声。

二傻子点点头，陆晨带着二傻子走到潮沟岸边，岸边长满了盐蒿，他俩钻入其中，隐住身形。

海风很大，刺骨的冷，这就是陆晨嘱咐二傻子多穿衣服的原因，运气好，今夜就能把水獭引来，运气不好，不知道要在这里猫多少天。

近海的水獭，会去海中捕鱼，然后在沼泽中休息，它们从海水中上来时，要去淡水里洗个澡。

螃蟹沟就是这种环境，即有海潮沟，涨潮的时候，海鱼随之上来，水獭可捕鱼。沟两边全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可供它们休息藏身。

二傻子抗冻，竟在盐蒿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幸好他不爱打呼噜，呼吸匀称。

陆晨独自一人观察者那两条鲻鱼。

鲻鱼，是水獭最爱之物。豢龙遗册中还举了一个典故，魏明帝游洛水，见水中有白獭数头，心生怜爱，欲求之，然而獭见人辄去，终不可得。侍中徐景山奏闻：獭嗜鲻鱼，见鲻鱼不避死，可以诱之。于是悬鲻鱼得擒白獭。

有鲻鱼，水獭一定会出现的，只是个时间问题，对此陆晨有信心。

可熬到半夜仍不见泥滩上有一物经过。陆晨已经觉不出冷了，整个身体快冻僵了，二傻子却依旧睡得酣。

到了半夜两点来钟，陆晨忽然听到不远处盐蒿里悉索有声，一道黑影奔向那两条鲻鱼。

陆晨心中一阵兴奋，此时已经涨了潮，原本插在水边的鲻鱼，现在浸在了潮水里。那黑影踏着水朝鲻鱼扑去，将鱼撕扯下来拖到水边大快朵颐。

一条大鲻鱼吃到一半，那小黑影一头栽倒在泥滩上。

陆晨激动的一拍手，自语说：成了一大半了！

缝在鲻鱼肚子里发酵的鱼内脏，是一种很古老的食物，叫作鱁鮧，古法作鱁鮧，是在海边挖一个坑，然后把鱼内脏都倒进去，放入盐或者蜜，再用土埋上，等到土变了颜色，就算熟透了，挖出来食用。

宋明帝喜食蜜渍鱁鮧。

陆晨不能用古法酿造鱁鮧，只能用现代方法，虽然酿的鱁鮧不专业，味道可能远不如古代先民，但好歹也算是鱁鮧。

豢龙遗册上记载，獭盗鱁鮧，因为古代的鱁鮧是野外进行发酵的，给水獭盗食鱁鮧创造了机会，不过獭以鱁鮧为酒，食之辄醉。

脊背朝天，四脚着地的活物，都有自己的酒，比如，虎以犬为酒，食之醉七日。老虎吃了狗，就会醉倒七天。又比如，獾之属，以毒蛇为酒，吃毒蛇会醉倒，吃了没毒的蛇却不醉。

陆晨在鲻鱼肚子了缝了鱁鮧，水獭吃了，不一会便醉倒了。

如此一来就能活捉水獭。

陆晨走过去，用细麻绳将水獭捆住，这东西是会咬人的，捆好水獭，陆晨在螃蟹沟边找到一个水坑，大约有五米见方，涨潮的时候，水坑会被潮水灌满，退潮以后，水坑周围变成泥滩，里面的水流不出去。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水獭醒了酒。

陆晨在潮坑边冻的瑟瑟发抖蹦蹦跳跳，水獭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醒，一睁眼就慌了，发现自己被捆住，动弹不得。

这时候陆晨俯下身子，拿出包裹着蟾肪的茅针鱼喂给他，水獭见了人，非常害怕，鱼头送到嘴边，它不敢吃，但一闻到蟾肪的味道，它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一口叼住鱼，将鱼吞了下去。

陆晨连喂五条裹了蟾肪的茅针鱼。

蟾肪加茅针鱼相当于一味猛药，让水獭散发一种能引诱茅针鱼的气味。

从此之后，这水獭一生都会散发令茅针鱼着迷的味道，茅针鱼在水中遇到这条水獭，就会被它迷住，认獭为王，紧紧跟随这只水獭，不离不弃，直到水獭上岸休息，茅针鱼会在水边聚群等待。

这水獭可以聚集数十万条茅针鱼跟随它，水獭每天带领茅针鱼去食物丰盛之处，牧养茅针鱼，饿了的时候，一张嘴，就有那老弱病残的茅针鱼自己游进嘴里。

水獭不需要再去捕食，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找女票也容易的多。

水獭也负责驱赶茅针鱼的天敌，那些凶狠的食肉鱼类不敢靠近鱼群，一靠近就被水獭捕杀吃掉。茅针鱼们只供养一头水獭和水獭后面的豢龙师就可以了，种群数量不但不会少，还会发展壮大。

陆晨还要做完最后一步，就是给水獭指定一个进贡的地点。

他拔了火药瓶的塞子，在水坑周围撒了一圈火药。

陆晨在水獭的注视下，点燃了火药，呼的一下，水坑周围火焰冲天。

把水獭吓了一跳，凡是水物，见到火光，都能记一辈子，这个水坑会刻在这条水獭的脑海中，它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涨大潮的时候，会把要进贡的茅针鱼赶进这个水坑，不让这些鱼走，落潮后，鱼就留在了水坑里，届时陆晨会来收鱼。

豢龙师并不会兽语，也没法跟水獭沟通，但历代豢龙师的经验表明，在教水獭贡鱼的时候，用火药圈住一个水坑，点燃后，水獭会记住这个水坑，每个月往里面赶鱼。

换个角度讲，豢龙师并不是教会水獭贡鱼，而是掌握了海蟾肪的妙用，以及水獭的一些隐秘习性。

陆晨又从三轮车上，拿下一卷网，仔仔细细的把网铺在水坑里，边角都用泥巴盖住，免得被人发现。

至此，獭贡之法就算完成了，陆晨用小刀轻轻割开捆绑水獭的麻绳，一道黑影瞬间溜进水里，在水里，水獭抬头一直看着陆晨，水獭清楚，今夜，这个男人彻底改变了它，它将终生效忠于这个男人，坚贞不渝。

陆晨向水獭挥了挥手，说了句拜拜。回到岸边，把盐蒿里的二傻子叫醒。

二傻子被搅了觉，很不开心，揉了揉眼睛，蹬起三轮车往回赶。

五天以后的傍晚，正是腊月十五，陆晨盯着桌上两碗方便面，若有所思，晚上只能吃方便面了，兜里一毛钱都没了，一碗方便面对二傻子来说，就像吃一个葡萄，胃里根本感觉不到。放开吃的话，他能吃半箱。

而且，方便面也仅剩这两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