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兄弟

宁书成愣了一下，转瞬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恍然。

李靖年轻的时候心中就很有抱负，只可惜并不被得到重用，然后他就主动找到了当时的司空杨素，想要毛遂自荐。

那时候的张初尘还是杨素府中的一名舞女，见到李靖之后，因为他的一番谈论，芳心暗许。只可惜当时的杨素已经年迈，只想着安于现状，所以便拒绝了李靖。

投效无门之后，李靖黯然离开，但张初尘当天晚上却逃出了杨府，找到李靖，说愿意跟随他，李靖心中感动不已，为此后世还传出了一段‘红拂夜奔’的佳话。

可张初尘即便很受杨素的喜爱，终究只是一介舞女，身份低贱，而那时候的李靖虽然郁郁不得志，却是将门出身，他祖父李崇义是北周高官，舅舅更是隋朝的开国将领韩擒虎，这样的士族，怎么可能让一个低贱的舞女进家门呢？

更何况张初尘毕竟是从杨家悄悄跑出来的，即便后来杨素知道后，声称愿意成人之美，但谁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当时的杨素虽然渐渐放权，但在朝堂上的地位却依旧很高，要是因为娶张初尘而得罪杨素，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样想来，李家的其他人会阻止这场姻缘，也不足为奇了。

李靖不知道宁书成在片刻间已经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家里很反对我跟初尘的事情，尤其是客师，最是强烈，甚至找到了初尘，说一些...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初尘这个人本来性格也是外柔内坚。”

宁书成脑海中浮现出张初尘的相貌，心想内坚是肯定，但‘外’也没看出哪里温柔了，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不过他并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李靖说下去。

“被客师一顿骂了之后，初尘很是生气，跑到我家门口指天发誓，此生不会踏进李家家门半步。”李靖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了当初的画面，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我大概也正是被她这样的性格所吸引吧，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冒着被千夫所指前来投奔我，我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辜负她一番心意，所以当时毫不犹豫的跟她一起离开了李家，这一走就是数十年。”

宁书成心中暗想，李靖后来直到五十多岁才领兵，此前一直不受重用，除了投效无门之外，大概也是因为失去了李家的支持，这其中说不定还有杨素的打压。

有些感慨的说道：“李将军和嫂子情深爱笃，十年如一日的相互扶持，这样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想必直到如今，也没有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李靖笑笑道：“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反而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他说完又叹息一声，“不过我也理解客师他们的想法，当初虽然离家出走，但心中还是有些歉疚的，多少关注着家里的情况，我离开之后，客师入仕，担任幽州兵曹，后来投靠李唐，任太子右内副率，可没做多久，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不顾妻儿的劝阻，毅然致仕，跑到山上做起了道士。”

宁书成心中感慨，如果当初李家人知道李靖会在军中大放异彩，挣到如今的地位，想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他离开的，当下又忍不住问道：“既然李客师都做上了道士，对于以前的事情想必看开了吧，他没有再找过你？”

“自然是找过的。”李靖缓缓道：“是前些年的事情了，他到我府中拜访，我也看得出来，他年纪大了之后，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毛躁，只是初尘依旧很难放下当初的事情，并没有让客师进门。”

他这话说的已经非常收敛了，那时候的张初尘何止是没让李客师进门，得知是他造访之后，直接拿大扫把将人给撵走的，街坊邻居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弄得李客师好不尴尬。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宁书成说道：“直到现在，初尘对于客师依旧有怨念，所以咱们来清真观的事情，你日后见到她，可千万不要提起。”

宁书成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过想想也是，未经他人苦，怎劝他人善，他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当初李客师对张初尘说的那些话，不过想来肯定是伤透了张初尘的心，否则也不至于让她数十年后，依旧无法释怀。

眼看距离道观已经不远，宁书成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几十年没有什么交集，咱们这样突然造访，还要住个一段时间，会不会有些冒昧啊？”

李靖沉吟道：“冒昧倒是不怕，可说实话又有些不妥，总得要编个恰当的理由才行，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宁书成认真的想一想，“要不就说你和嫂子拌了嘴，被赶出家门了？”

李靖连忙摇头，“这可不行，本来他们两个之间就有嫌隙，即便是提及初尘，我也只能说她的好才是，被赶出家门这种话可万万不能说的。”

宁书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既然你这边行不通，那不如就在我身上找理由吧，就说我是你挚友之子，想要出家修道，你想起了他，特意引荐？”

李靖眼睛一亮，赞道：“不错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宁书成一脸黑线...

二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清真观前。

这座道观并不算大，但却很是幽静，给人一种空谷幽兰之感。

李靖将马栓在旁边一棵树上，拾阶走了上去，宁书成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刚刚走到门口，正好碰见一个小道童出来倒水，一盆水刚要脱手，蓦的瞥见宁书成二人，吓了一跳，连忙收住，盆中的水一荡，反而将他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小道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将盆放下，冲二人执礼道：“两位缘主，所为何来？”

李靖笑笑道：“我是来找你师傅的，他应该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