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很温柔的男朋友。
28岁,事业有成,对我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身边的好姐妹都说,我可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能有岑休这个二十四家好男友。
那时的我,笑得开心,内心认同的很。
岑休是我相亲的时候认识的,长得帅,彬彬有礼,名下有一家公司,感情干净的很。
随着相处,我对他的好感直线攀升,或许因为大家年龄也不小了,我们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我对这段感情很满意。
直到有一天,我去帮他收拾书房。
在一本十年前的高中课本里,抖落了一封信。
课本早已泛黄,捏上去都是粗糙的灰尘颗粒。
但信不是,甚至有些新。
带着好奇我展开了那封信。
开头是毕恭毕敬的致林宗。
内容却让我心颤。
这是一封由思念为名的情书。信里没有写一个字的爱,但里面的“在知道你不告而别的时候,我的心悄无声息地塌陷了一块”“我想念了你十年”“你是我青春里的遗憾,是我蔓延一生的难忘”都在说爱。
我一瞬间脑海里划过了无数的思绪,甚至手都有些颤抖,像是一股气堵住了我的喉咙,呼吸不上来。
这老套的“白月光”剧情啊,居然掉到了我的头上。
看向日期,竟然只过去了半年。算了算,那是他和我相亲的前一天。
这样流淌于笔尖的情感,能一天就忘记吗?怎么可能。
岑休在欺骗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身子晃了晃,靠在了书桌上,缓了好久才能慢慢思考。
林宗....这个名字甚至都听起来不像女孩....
我觉得耳畔电闪雷鸣。
我安慰自己,说不定,说不定是个听起来像男孩的女孩名。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管怎么样,岑休都欺骗了我的感情。
我原封不动的把这些东西放了回去。
我暂时不想和岑休对峙,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欺骗我。或许我的悸动在他看来都是可笑的。好在,这半年来我们最亲密的举动也只是牵手而已,因为他的忙碌,所以我们感情的进展很慢。
但我想,我得去找些证据,狠狠的把他钉在渣男的名片上。
我开始下意识的观察岑休的一举一动。
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温柔体贴,好像是个完美的度过余生的选择。
但我知道他心里有别人。每每想到这一点,我都会觉得又悲哀又可笑。
替他自己,也替“白月光”。
可我没想到,他会在他生日这天主动提出分手。
我帮他买了蛋糕,送了他一块手表作为生日礼物,零点的时候卡点我送了祝福。
但是他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把手表还给我,告诉我说,分手吧。
我那一瞬间还是震惊的。
我问他为什么。他的眼里划过了复杂的情感,但我在里面看到了一条叫做愧疚。
他说,他骗了我。
我说骗我什么了。
他说,他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人,或许以后也不会忘。
我说,我知道。
他有些惊讶。我说我看见你写的那封信了。
他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说我不接受。
他说,我知道的。我浪费了你半年的时光,真的很抱歉很抱歉,我会给你补偿金表达我的歉意。
我定定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选择分手。
他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他过了半年算是逃避他自己的时光,但是这对我不公平。
我问他,那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在一起?
他说,他的母亲希望他能正常点。
我想到了那个名字。正常?为什么?
岑休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他有个深爱的人。也是男生。
我说,是林宗吗?
他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僵直了一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
岑休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有些苦涩。
“这个故事,好像不能称之为“我们”,因为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个人的暗恋而已。”听到这儿我有些惊讶“我是单亲家庭,从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对我有极强的掌控欲,开始酗酒,有时候会殴打我。我越来越自闭,直到高中遇见林宗,他是我人生里第一个朋友。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正常吧,我对林宗有了不可言说的情愫。这些在细节里都可以窥见。我那时很喜欢用日记记录我的一切。而我的母亲有一天翻开了它。她震怒之下用衣架狠狠的抽打我。我习惯性的蜷缩,我没有还手,因为这个人养了我十八年。哪怕这十八年里,我过的生不如死。后来在高三的时候,林宗举家搬迁到了别的城市。我只存了他的电话,但后来也没有打通过。我后来按照着我母亲的要求一步一步走,只要她对我不满意,她就会不断地提起我的不正常,说我恶心,说我不配活着。长大以后我就离开了她独自生活,我还会想着林宗,想他惊艳了我的年少岁月。或许我活着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我在期待某一天,我还能和他再见”
他话音落了下去,看见我的沉默,他深吸了一口气。
“和你的相亲,是我的母亲以死相逼,问我说是不是只有她死了,我就高兴了。我原本准备一辈子就这样过去的,但我的母亲总觉得,某一天我会再带回去一个男生,让她恶心透顶。”
我闭了闭眼,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听岑休提起过。
但我一时间还是对他有怨气,毕竟说到底我是无辜的。可是岑休....又何尝是罪大恶极呢....或许他可以反抗他母亲的要求,但是,我知道,哪有人可以做到强硬到抛下自己唯一的血亲呢。我也知道这选择里,还带着他的私心,他被反复灌输着“不正常”的定义,他已经很累了。
他那天走的时候把我买的手表原封不动的放在了茶几上,而我也没有和他说什么告别的话。
我一时间思虑不出来,觉得这个世界真的荒唐。
总是推着人,被禁锢着,望不到天。
在那天以后,我和岑休就散了。
联系方式还留着,大概是因为我在那个晚上的某一瞬间,对他的同情大过了被欺骗的恼怒。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问岑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岑休说,他很忙很忙,因为他明年打算给自己休个假,他想去西藏。因为林宗以前对他说过,西藏是最贴近信仰的地方。
我们寒暄两句,又许久不联系。
再次看到他的消息,是在他的朋友圈里。
那是他唯一一条朋友圈。朋友圈里有八张照片,有七张都是西藏的风景,只有唯一一张,是他年少时期的照片,干净,青涩,背靠整个盛夏。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爸妈说我都二十六了,再不结婚就是老姑娘了,没人要了。
我想了想,对他们说,结不结婚真的很重要吗?
我爸妈说,怎么会不重要呢!结婚是人生大事啊!
我说,没有法律规定一定要结婚,我过得快乐不就好了吗?
我爸妈有些愣,因为在过去的年岁里,我一直都是个很乖的小孩。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很多思想老一辈的人都不理解,就像催着我结婚,他们或许也只是希望我能快些安定下来,找一个能照顾我的人,毕竟他们不能陪我一辈子。
但我又庆幸着,他们给了我足够的尊重。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日子,我更看重缘分而非为了目的和所谓的幸福。
后来有人告诉我,岑休自s了。
连遗书都没留,也没通知任何人。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惊讶,但又带着一丝了然。
再回忆起我和他短短的恋爱的时候,内心钝钝的痛。
我早就不爱他了,这样的疼痛,是为了岑休这个人,这个年轻有为,本应该接受无数人嘉奖的人的痛。
他死在了而立的三十岁。
他花了整整一年去处理后事,把母亲送到了自己选择的最好的养老院,把公司的事务都处理好,做好了交接,这样总不会让他离开以后公司里上千人都失了业。
所有人在他离开以后过的也都照旧。
岑休就连死,都死的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