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笔赋芜城2

“你到底有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你问我到底有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可偏偏我真的心里有你，你却又不肯相信。

让我如何分辨，如何证明？

没想到连秋江如今都能爬上六郎的床了，那六郎你的真心又给我几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我的真心假意六郎你其实是不在意的吧。

不然那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又是哪里来的。我明明都是按照小娘说的做的，怎么会这样呢？

墨兰怔怔地倚靠在门边，想不明白这日子是怎么过成如今的样子。小娘没了，家没了，如今六郎也彻底没了，或许她也从没拥有过六郎。

她承认，她不是什么好人。她想过的比谁都好，她不择手段，她不知廉耻，她又蠢又笨，想到最后，墨兰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原来这样的人生，全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不在意自己狼狈的形容，反正下人们看到她的笑话也不差这一次。

那年她初初嫁来，便迎头一击。原来六郎房里早已有了心爱的妾室，还大着肚子。

那万小娘在她新婚之夜便来挑衅她，墨兰原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容不下她。

后来的事情就如脱缰的野马，大家各有手段，是她盛墨兰技不如人，失了孩子，又失了小娘，输给了明兰输给了春柯。

到如今她一无所有，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指望。

她至今记得那年金明池边的故事，给出的真心不多，已是她漂萍似的人生中仅有的几分与情爱相关。

那些年她总是仰着头，说自己是爹爹最心爱的女儿，可人总是缺什么，才最想炫耀着什么。

可是啊，盛家的三个女儿里，最没有底气的那个偏偏也是她。

想来想去，除了小娘，竟没什么好的回忆，她总是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这一生真正得意的日子想来是有数的，她早早地把这些日子用完，剩下的漫长余生只能一边回味从前，一边黯然神伤。

“你们母女俩，是何其的狠毒。”

是啊，她们狠毒。墨兰不后悔自己的狠毒，只恨自己不够聪明，棋差一招。她自来是姐妹里最出挑的那个，可到了议亲的时候才发现，她引以为傲的出挑其实算不上什么。

她没办法容忍自己嫁入寒门草草一生，她心比天高，她去争她去夺，她争到了，夺到了。有时候墨兰也在心里想，若她是个男儿该有多好，她不必在大宅门里勾心斗角，她能去外头挣个风光。

争来争去一场空。

墨兰本想着叫人请六郎过来，她想再看一看他，几年过去了，六郎在她心里还是当年的模样，银鞍照白马。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至亲至疏夫妻，她们两人之间，早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时候他在盛家维护自己的日子早已不可追，当时的安心再也没能回味几回。就当是上辈子他欠了她的吧，这辈子让他摊上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大娘子。

墨兰自己都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坏人，走也想叫别人不得安宁。本想放它一把大火，烧得个干干净净，你要说梁家那么些个没得罪过她的人，不怕连累了别人性命，墨兰只会仰着脖子眼睛往天上瞧，说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墨兰想了一下觉得烧死的话怕下去之后模样不好看，自己阿娘认不出不说，再吓到了就不好了，最后划掉了这一条。

挑挑拣拣，墨兰选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外头怪热闹的，只是在做什么墨兰也不知道，她早就不关心那些事情。这时候墨兰觉得自己当真想的周全，后来也没千方百计想去生个孩子，不然这时候走也走不安心利落，凭白多了累赘。

她是小女子，没什么见识，生平又爱美，想来想去，最后从那时候宝贝着的盒子里挑了跟从前心爱的珠钗，狠狠心往手腕上划去。墨兰还特意打扮了一下，想着让阿娘见她好看的样子。

只是最后还是打了个茶盏，捡了碎瓷片，没办法，钗子不顶用呐。

血液从手腕中流出，真的好疼的，墨兰想着马上就可以见阿娘了，她还可以忍一下。

这世上的人和事再没什么叫她流连，回忆走走停停，意识消散间，她仿佛听到十五六岁的盛家四姑娘，清清脆脆不乏得意两片唇瓣儿一碰吐出一句彩笔赋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