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裂痕（上）

日出东方，乃终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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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崩，你在干什么？”电话里的雪清河听上去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一向温润如玉，是天斗帝国再无其二的继承人，眼下被逼急了竟然也会发怒，若是叫旁人听了只会觉得这位太子始终是太过于温柔了。

　　“唐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是在谋略方面，他的能力更是万里挑一，S级的向导便是整个大陆都找不出几个，他如今的能力已经在你我之上，你……”

　　“那又怎样，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跟我合不来……不过是扔回母校了，又不是跑出天斗帝国了。”雪崩盯着文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看上去依旧是那副纨绔子弟模样。

　　“真的吗？”明明只是轻声一问，却让雪崩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状似无意的冷笑了两声，心里却在打鼓。

　　他从小就看不透自己的大哥，只是隐约知道原本最适合作为继承人的二哥与三哥的死亡皆与其有关，他不想死的那么不明不白，便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是如今看来，这招怕是早就过了时，他的大哥既然能在悄无声息之间杀死自己的二哥与三哥，自然也能杀死自己。

　　不过是自己为了保命一直不肯学习乃至在父亲那里丢了皇位继承者的选择，这才留下了一条小命。

　　“自然是，我与唐三从前的恩恩怨怨你也听说过。”雪崩嫌弃的又骂了几句唐三，直到他完全冷静下来了，才发现这位只履行名义上职责的“哥哥”早就挂了电话。

　　看上去倒是与他展示给人的性格颇不相似，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雪崩眸色沉下来，愤愤将自己的手机一下子摔在了桌子上，满肚子的气却无处可撒。

　　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拨通了电话，这回对面传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声。

　　“把唐三盯紧了，不要让他出了天斗的地界，既然让他去了史莱克就安分待在那里……我知道那个困不住他！谁能困住一个S级向导，我怀疑他要动手了……”

　　雪崩挂了电话之后始终不安心，他所管辖的东部军区乃是整个天斗帝国交手的第一线。之所以把雪崩放在这里，自然有雪夜大帝的考量，他是从皇子之争中出来的皇帝，对于雪崩的那点把戏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雪崩装作整日里不学无术的模样，不仅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整日里自己为自己的失败找着借口，不得不说韬光养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老实说雪崩确实是嫉妒唐三，年轻且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其貌不凡其心淳朴为人和善，一个几乎没有缺点的敌人，一个无所不能的战友，是整个天斗战区中最年轻的少校。

　　这样一个人，才刚刚二十出头，若是人生并无大出入，他便将会是天斗帝国的一把利刃，这也是当初在雪夜大帝在第一次知道了唐三的存在后毫不犹豫便给以丰厚的奖赏的原因。

　　雪夜大帝深知此刻的天斗帝国内忧外患，而那些本身出身在天斗帝国的天才自然是再好不过，渴望名誉、拥有才能、家世平庸，仰慕金钱和权力，人有了欲望，一切都好办。

　　然而最让雪夜大帝关心的还是皇室内部的问题，他们天斗不没有相较于星罗帝国那般严苛的选拔，也没有武魂帝国那样人才济济，既然没有，那就只能由他亲自来扶持。

　　记得第一次见到唐三，对方还是少年之姿，然而以少年之姿却拥有着S级向导的实力，怎么可能不为天斗帝国上下震动，也是在那一刻雪夜大帝下定决心要将唐三绑上天斗帝国的战车。

　　同时面对仅剩的两个儿子，他选出其中继承人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的——唐三支持谁，谁便是下一任天斗帝国的主人，要知道曾经武魂帝国尚未立国时，天斗可不是这么弱，那时候天下宗门上三宗皆在天斗，只不过好像天下之物都是盛极转衰，于是毫不意外，天斗帝国衰败的速度令人发指。

　　就好像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一样，还没等雪夜大帝想明白，天斗衰败之势就已经不可逆转，然而就如同小说上所写的一样，每每此刻，都会出现一位救国家于生死存亡之际的人。

　　于是雪夜大帝见到了唐三，其才与能远超他所见到过往的人，当他站在朝殿上时，所有人都被少年明媚所吸引，就好像他生来便是为此，只是雪夜大帝心中半是凄凉半是悲哀，倘若少年的出现当真是因天下大乱而来。

　　那将踏着多少尸体堆砌而成的山，渡过多少血流成的河。于是当他亲封的太子跪在他面前，说着那些话时，他头一回沉默，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雪夜大帝深知自己每况日下的身体是绝对支撑不了多久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着急的想要为他的继承人拉拢尽可能多的人才以做后盾。

　　天斗帝国恍若建立在云层之上金碧辉煌的堡垒，看似辉煌壮观实则如同易碎的泡沫，随意的一次进攻就可以将其击碎，随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雪清河面色凝重，跪在地上，眼下雪夜大帝时日无多，即便是他有心扶起自己那个藏拙了蠢儿子，也没有多少时日再去教导，更何况他一早打听过，即便是雪夜大帝有意撮合唐三成为雪崩的臣子，雪崩也已经让那位臣子失望透顶了。

　　而眼下他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将已经四分五裂的王朝裂的更彻底罢了，就像是一张无形大手加快了一张白纸被撕裂的进程。

　　“清河……你跟着我多久了？”雪夜大帝坐在棋盘前，长时间的久坐让他两眼昏花，看上去已经有些撑不起宽大厚重的衣服，花纹繁重却好似是压在雪夜大帝身上无声的大山。

　　“回父皇，自打十一岁宫变以后，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了，到现在也有十七年了。”雪清河跟在一旁恭敬道，眼见雪夜大帝手边的茶盏见底，又恭恭敬敬往里面倒茶水。

　　“十七年……也该叫白眼狼有异心了……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雪夜大帝长叹一声，眼眸里的情绪晦涩不明。

　　“自当是已经妥当，只是儿臣尚有一事不明。”雪清河退下半步，恭敬说道，雪夜大帝原本眉头紧锁，看到雪清河这般才得以舒缓几分。

　　“何事？”

　　“您几番给儿臣提醒得神明眷顾者得天下，倘若那唐三当真为神明的眷顾者，我等遵从您的意愿也无可厚非，只是整个国度都沦为衡量一人力量与否的工具，这个赌注，是不是太大了些？”

　　雪夜大帝略带些欣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雪清河，亲自走过去扶起了对方，郑重其事道：“你能有这般思考便是好的，将来我将国家交于你手也不会吃亏，至于这个问题，你不必多虑，先下去吧。”

　　雪清河似乎是没想到雪夜大帝的回答，他皱着眉本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雪夜大帝挥手似乎是不愿再听，雪清河也不好再纠缠，只得退下。

　　雪夜大帝含笑望着雪清河离去，直到雪清河整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移开自己的视线，摩挲着手中的戒指。

　　戒指上象征着天斗的皇室的天鹅振翅而飞，雪夜大帝本在犹豫，只是脑海里再一次浮现雪清河的脸后才果断将戒指摘下。

　　天斗帝国是即将面对狂风暴雨的航船，而雪夜大帝就是固守这艘船的最后一个人。

　　一个人走的久了，不免总是习惯于前后思虑，整日里担惊受怕，雪夜大帝头一回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独自一人去衡量对错——自打他登基以来。

　　倘若他今天所做的一切赌赢了，便是皆大欢喜，赌输了，只怕是什么都不曾剩下，不过届时他既已身死，往后种种也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