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浮浪之人（十）

他努力往上爬了一步，尽力将手伸出，——而当两人的指腹已经接触时，金脚下的石块终于不堪重负，从岩壁上滑落。

随着一起石块掉落的，是金的身躯。

他重重掉落在矿岩蜥蜴前坚硬的土地上，浑身都疼痛的要死。

“格瑞不要怕！我来帮你拖住它，你快跑格瑞！”

这样的一句话从下方传来，使得格瑞的表情凝固了。

多么可笑……明明满脸的恐惧，却强撑着装出勇敢的样子……喊着什么“格瑞不要怕”的傻话……

明明自己也怕疼，也怕死，害怕得直退，却依然将手边的石子无用地掷去，说着什么“我来帮你拖住它”……

梦魇深处的景象，从记忆的沟壑中溜出，在他的眼前反复闪现。蓝白色的高墙，爸爸不曾回首的背影，妈妈祈祷是交叉的双手与脸庞滑落的泪。

还有无穷深邃星宇中，纯黑的寂静与孤独。

说什么“你快跑格瑞”，

“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暴怒的少年咆哮着从岩壁上一跃而下，正好砸在矿岩蜥蜴的头顶，强迫它闭上了自己张开的大嘴。

他发疯似的捶打、脚踹，纵使双拳鲜血淋漓，也未曾犹豫片刻。

没有武器，就用肉体去搏击，去击打、去撕咬！

就算是岩矿的甲胄包裹着，矿岩蜥蜴也感受到了久违的痛楚。

它凶性大发，狂乱地摇颤着身子，一边跃动着，像是食人的土著，在祭祀时所跳的，疯狂无序的舞蹈。

格瑞的身体随着它的跃动飘起，又跟着其落下而拍打在旷岩蜥蜴的甲胄之上。大脑皮层发出极其恶心的感觉，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丝丝腥咸未能咽下的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满嘴都是血。

而当矿岩蜥蜴将身子往岩壁上用力一撞，他终于坚持不住，倒飞出去。

痛！像是全身骨骼都被拆开又重组。

眼前越来越黑。

他模模糊糊听到金喊叫的“格瑞”，半翕的眼眸中映出那个金发的少年，和不远处钻出的紫发身影，“傻……瓜……还……不跑……”

他看见矿岩蜥蜴一步步靠近，金黄色巨眼中似乎充满了戏谑。

然后，是一片黑暗。

不远处的雷墟脸色苍白，额间全是蒙蒙的细汗，他见到矿岩蜥蜴向格瑞靠近，右手中的石片往左手一划。

静脉中的鲜血，汩汩顺着手臂流下，狰狞伤口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矿岩蜥蜴脚步却立刻因此而停下，它眼中的狂暴消失，进而变换成了另外一种……狂热！

那是一个饥饿了许久的野兽，绝对不能拒绝的美味佳肴！

明明不是以肉食为主的矿岩蜥蜴，此时却生发出了无以压抑的，进食的欲望，使它立刻抛弃了眼前已经到手的猎物，转身疾驰向那至上的美味佳肴。

“金！快带格瑞走！”

见到矿岩蜥蜴被吸引，雷墟朝金的方向大喊一声，向远离金所在处跑去。

闻到腥味的矿岩蜥蜴，正如海中的鲨鱼一般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将距离一点点拉近。

血液滴落了一路，伤口却在奔跑中去渐渐愈合，凝结成一道黑色的可怖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