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溟

关键是写得太太太清楚了，连给老王自欺的机会都没留。

老王有些颓丧，带着包子回了包子铺，铺子里老王儿子正在柜台忙活，见掌柜今日回来得格外早，颇为好奇，话未脱口，两样东西便已经扔到怀里了。

王儿子一看，手一抖。

包子，还有……补气散？！

“这是给我的？”

老王不知想到些了什么，许久才“嗯”了一声。

与沙川县相连的粮道上，悄然无声多了一道人影。

“照你的意思，我如今是鬼，死前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那都是前世，固然记不清亦不是脑子有问题，也不是失忆……对吧？”脸贴符的鬼攀在道士的伞柄上。

他们一人一鬼，一唱一和。也幸亏道上人烟稀少，不然保不准多怼上几道眼光。

时溟有意无意的“嗯”了声，无波无澜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

“那你是什么？不鬼不人是神么？”鬼边说着边钻进道士的袖口，往外扒拉一张符纸。

这一路，道士只应了几句，在耐心磨尽之前，他捞出一张符纸给没脸的脑袋封了一道，说：“贫道只是个人，道号时溟。”

鬼：“…”

天色黯淡，他们来得十分不巧，守了四五个时辰，城门依然紧闭没有要开的意思，十里内外，驿站也只有“琅琊客”这一家。

“这位客官，是要寻亲去？”小二端上茶水时见道士时而语时而不语，声音极小且模糊，像是自语着什么，又像有个人与他对话。

话问出去后小二就没声了，因为这客官委实无趣，说了那么多只换来“嗯”一个字。

也不知是天气太寒还是什么，这声“嗯”总觉得头顶异常凉，周围气压低得唬人，所以只伺候了一盏茶的小二灿灿退下了。

前脚木门刚吱呀合上，后脚一只脑门和背上都贴符的鬼影子显形，与之同行的还有小二方才站的那处落了一张黄纸，黄纸呈褐色，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

鬼心说：掉了……又化了。

时溟无语，抬手一掌下去，鬼背上又多了两张符。

止住了。

鬼不由呼了口气，气一出心又开始烦了。

因为某鬼靠借道士的气修了将近十来天的魂，总算抖掉一层符纸，化解将要变成一滩水的危机。结果行到半路，当对方问起何名何姓时，这才发现，自己连今夕何夕都忘了，只单纯记得腿登前要去趟沙川县。

如今已到县城口，令人头疼的事又来了——鬼飘在空中着实艰难，东摇西晃，不抓着点道士的符条，风一吹就倒，雨一淋就散，分分秒秒没个鬼样。这城墙厚得鬼都快穿不过去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进去？

当鬼快要背过气时，时溟从背篓里翻了张书皮出来，书皮垫在下面不知多久，落满了一层厚灰，指腹沾水在上面划出道道水痕，他说：“想找回记忆，不难。”

鬼又活回来了。

时溟眼皮半垂，道：“只要找回原身，魂与肉身合二为一，该记起来的自然会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