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裕昌郡主寿宴那日，汝阳王府分外的热闹，听闻就连一向被养在宫里的柔嘉郡主在今日也回到了府上为家中阿姊祝寿。

少商是个好动爱热闹的性子，自从一个多月以前的正旦乔迁家宴之后，她便一直被萧夫人拘束在府中，除却前些日子跟随少徵和程姎出门为裕昌郡主挑选寿礼，其余的时候几乎都被萧夫人拘在家中读书识字。

如今难得出来一趟，少商自是欢喜的。

汝阳王府虽是不比长公主府，但到底是王府，端的自是一副富丽堂皇的模样，尤其是今日还是裕昌郡主寿宴，各家女眷纷纷上门前来拜会，就连甚少参加宴席的三皇子和刚刚回京的凌不疑也一同来了府上。

众人虽是不知他们二人来府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二人一个是皇子，生母虽不是皇后，却与皇后同尊，他虽是不比凌将军这般军功赫赫，但毕竟是皇子，家世样貌皆是京中世家子的拔尖，即便性子再怎么冷僻，就冲着他是皇帝之子的身份，这些女娘也会给那么几分薄面。而另外一个则是皇帝养子，自幼便养在宫中被皇帝放到太子和三皇子之中尽心培养，更是与皇帝一般无二，尤其是近几年来他屡次立下战功，圣眷正浓，相貌家世都不错，自然会受到京城世家女娘的追捧。

今日的宴席虽然胶东袁家的那位袁善见公子未曾接下帖子，但京城之中一向甚少露面的三殿下和凌将军却是一同出现在郡主的寿宴上，因而今日来赴宴的女娘虽是不少，可作为在深宫长大的柔嘉郡主却知，她们今日来为郡主祝寿不过就是一番托词罢了，今日她们前来赴宴不过都是为着来探望三殿下与凌将军罢了。

虽然柔嘉郡主和裕昌郡主是至亲姐妹，可柔嘉郡主到底是被养在宫里，最是看重礼法的，虽然她也有心给自己阿姊面子，为王府争光，可当真是论起私心来，柔嘉郡主也不大看得上自己这个阿姊成日只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德行，可奈何仗不住大母屡屡偏心于她，这才没让柔嘉郡主把到嘴的话说出来。

毕竟她从一落地起便被大父送到宫里抚养，同大母和阿姊裕昌自然而然的也没有多少情分，她今日回来，无非就是给大父一个面子，这才难得的踏足了十数年未曾踏足的王府罢了。

可在柔嘉郡主看着席面上同她一般并没有多少真心来为裕昌郡主祝寿的世家女娘的时候，心中也有几分叹息。她今日回来，不过就是为着不驳大父的颜面，这才应下大父前些日子的恳求回到府中小住一段时日，等阿姊生辰宴过了再说回宫的事情，至于这群肤浅女娘，不过就是看着有个风光无限的出身，倘若真说起实际情况来，这席面上包括她阿姊裕昌在内的女娘之中，她们的言谈举止根本就没有一个是配得上她三兄和子晟阿兄的，尤其是她这个成日只知哭闹嚷着恨嫁的阿姊，每次她一回来都会嚷嚷着子晟阿兄不肯理会她的事情，吵的她实在是头疼。

她们的阿父早些年跟随陛下征战，最后战死沙场，只留下她们这一对孤苦无依的女儿，可大母毕竟出身不高，又没有什么大的见识，只知一味地纵容阿姊，这才将她宠成这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性子，当年大父将她送到皇后身边抚养，便是担忧自己会被教成这幅模样。

裕昌郡主“阿柔。”

坐在上首的裕昌郡主见她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言不语的，也不与人搭话，便以为她是找不到什么合得来的女娘，便朝柔嘉举起面前酒樽，笑道，

裕昌郡主“你平日时常住在宫里，也难得回来一趟，今日你我姐妹难得碰面，就好生陪我说说体己话。”

楼缡“是啊。”

楼缡向来巴结裕昌郡主，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个巴结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尤其是眼前的柔嘉郡主与裕昌郡主虽是至亲姐妹，可后者自幼便养在宫里，同裕昌郡主的差别自是不言而喻，

楼缡“郡主自幼便长在皇后膝下，同裕昌郡主少有见面的时候，今日正好我与王家阿姊也在，若是郡主得闲，我同王家阿姊还可以同郡主引荐一下京中女娘。”

可谁晓得人家根本看不上裕昌郡主，尤其是听到楼缡巴结自己的时候，柔嘉郡主更是冷了脸，

柔嘉郡主“不必了。先前我出宫之时，皇后便有交代，让我在寿宴之后早些回去，就不多与几位叙话了。”

听闻此话，裕昌郡主虽是未曾放在心上，但是楼缡的脸色确实青一阵白一阵。

毕竟，柔嘉郡主自幼便养在宫里，同裕昌郡主也没有多少情分，裕昌郡主也是早就习惯了柔嘉郡主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模样，自然不会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可楼缡不同，楼家本就出身世家，她的父亲楼太傅更是太子的老师，她是楼家长房嫡女，自幼便被娇宠长大，哪里被人这般下过面子？

可对方毕竟是王府郡主，又自幼长在宫中，即使她心中再怎么不满，面上也不敢多言一句，只得将这口气咽下去。

与此同时，曲陵侯府的马车平平稳稳的停在了汝阳王府的大门前。

首先下马车走在前头的是一向欢脱的少商，跟在她后头的便是同她素来亲厚的程姎和少徵，在之后的便是程颂和程少宫以及萧夫人、桑夫人和程婥一干人等。

程婥如今虽是还在待字闺中，但毕竟也是与长公主府定了亲的待嫁妇，只等着立春之后嫁进公主府了。

萧夫人虽是有心带着两个女儿和程姎与京中世家女娘结交一番，可程婥嫁的毕竟是长公主府，倘若她只带了三个小的，反而将这个大的落在家中，倒是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少商被萧夫人拘束得狠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上次她跟着少徵和程姎出门为裕昌郡主挑选寿礼，其余的时间根本就不曾踏出过府邸，因而此番被阿母带着与少徵和程姎一同出门赴宴，她心中自然是欢喜得很，甫一下车便拉着堂姊和妹妹往前跑，全然不顾后面的一干人等。

桑舜华“姒妇这几身衣服选得倒是不错。”

桑夫人和萧夫人走在最后头，看着穿着一身天青色曲裾配上白色长裙的小女娘跟在自己两个身着浅蓝色罗衫的阿姊身边时，忍不住将这两个女娘夸了一遍，

桑舜华“我瞧着嫋嫋的容色倒是不输那些世家贵女，还有媱媱也是，这身天青色倒是极衬她。”

萧元漪“姎姎也不错，温婉大气。”

萧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虽然少商也不错，可成见毕竟是已经放在了那里，若想让她彻底更改，怕是不易。但是少徵就更加不必说了，到底是她亲手调教长大的女儿，诗书礼仪自是上佳，可她说实话，这偌大京城能与少徵一较高下的怕是只有少商一个了。

桑舜华“是啊。”

桑夫人是知道萧夫人偏心的，嘴上便也没说什么，只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桑舜华“倘若再有人说不公，也怪不到姒妇头上了。”

然，萧夫人却还是嘴硬，不肯多夸赞自己女儿一句，只朝着前面喊道，

萧元漪“嫋嫋！别到处乱跑！”

今日萧夫人未曾与她为难，只是出言提醒自己莫要到处乱跑，因而在瞧着她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少商倒是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敛了双手朝着自家阿母微微福了福身。

然，还未等她说什么，就瞧见一个身穿红色曲裾，满身珠宝的女娘走进王府来。

程少商“这是谁啊？看着她这幅打扮……怕不是把整个梳妆八宝盒给放到身上了吧？”

旁边的程少宫见少商这般惊讶，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接下少商的话，

程少宫“万萋萋，万家第……”

话说到一半，他面上忽然一顿，似是忘记了什么一般，将目光转向身侧的程颂与少徵身上，

程少宫“次兄，媱媱，第十几个女娘来着？”

程少商“十？”

程颂“十三。”

程少商“十三？”

少商转向程颂的面上难掩惊讶。

她原以为自家阿父的儿女就已经够多了，却没想到还有个比自家阿父儿女更多的万伯父。

看得出来，万伯父确确实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一旁的少徵瞧着自家次兄这满脸迷恋的模样，便知晓次兄是对萋萋阿姊有着旁的什么心思，便接下了两位阿兄的话，

程少徵“阿姊，你可不知道，这万伯父府上妻妾众多，可却一直苦于无子，倒是这女娘啊却是接连生了十三个，这萋萋阿姊便是万伯父府上最小的一个女娘，所以万老夫人和万夫人对她倒是比前头的十二位阿姊要更宠爱一些。”

旁边次兄也忍不住附和，

程颂“没错。这万萋萋明明是家中老幺，却总以为她是全京城最大的那一个，走到哪儿都要比别人招摇些。”

然，萧夫人却是最不喜欢自家儿女非议旁人的，因而在听见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面上地表情便忍不住沉了一沉，想着过来兴师问罪，

萧元漪“你们又在非议谁呢？”

少商昂了昂头，朝着王府大门口方向示意了一下。萧夫人顺着少商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万萋萋一袭红裙站在门口同她们一般站在前厅等着开席。

那头万萋萋也是个眼尖的，瞧着萧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她便也察觉到这边尚且有几个熟悉的朋友，

万萋萋“程颂！程少宫！还有少徵妹妹！”

话音将落，她便急急地朝这边跑过来，甚至还不忘示意身后的家仆赶紧跟上自己。

万萋萋“两位叔母好。”

萧夫人与桑夫人是见过万萋萋的，尤其是她又是别人家的孩子，因而她们对万萋萋也还算是客气。

且瞧着她这般愿意同自家女娘交好，萧夫人也不反对，便也由着她们性子来了。

不过，在看到面前的三个女娘的时候，万萋萋的脸上更是难掩高兴。

先前在军营中的时候，她只见过少徵一个，反倒是程姎和少商被放在家中抚养，倒是叫她少有机会相见，

万萋萋“这两位便是姎姎妹妹和少商妹妹了吧？先前在军营里时便总听少徵妹妹常说还有几个阿姊在，如今可算是见着了，不过……”

看着她们仨今日的打扮，万萋萋脸上忍不住拧成一团，

万萋萋“你们仨今日怎么穿的这般朴素？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几身漂亮衣服好生打扮打扮。”

程姎“素净些好，显得人温婉些。”

程姎是个低调的，瞧着今日穿的与平日无甚区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至于少商……阿母毕竟还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附和程姎的话。

然，万萋萋到底是与京中世家打了许多交道的，自然不愿看着她们穿的这般素净，被人强去了风头，尤其是那楼缡和王姈二人，平日最是嘴贱的，总是喜欢逮着一个女娘便阴阳怪气的讥讽，别说柔嘉郡主看不上，就是她也看不上。

万萋萋“来这种虎狼窝要什么温婉可人？来，阿姊给你们打扮打扮。”

万萋萋是个直爽的性子，瞧着她们打扮的这般素净，她自然也不会让她们落了下风，随即便拔下自己头上的几根簪子往三个女娘头上一插。

可是这程姎和少徵到还好，也知道捯饬自己，倒是少商，虽然她也给了她几根簪子打扮，可万萋萋总觉得，她还缺了些什么。

然，她们在这边笑着闹着，全然不曾注意到对面客厅门口有个婢女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们，尤其是在看着少商的时候，她的脸上更是有些难看，似是正在为前段时间自家主子的小聪明被人识破的事情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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