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忙道:“墨儿!”
四姑娘不是找盛纮做主的,她才不是受了委屈找大人做主的孩子。
四姑娘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请求:“女儿今晚路过花园,见花园内金菊簇簇,好似锦云连绵,开得十分灿烂。有心折几枝回来,供在书案前,却烦恼没有合意的赏花瓶。”
盛纮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墨儿想要个什么赏花瓶,告诉爹爹,爹爹去给你寻来就是。”
四姑娘头一歪,眼中露出狡黠之色,作出一副煞费思量的模样,慢慢道:“秋夏要用瓷,女儿不能夺人所好,爹爹不如就把你最不喜欢的,放在书架博古架最上面那层,右数第三个,那只哥窑青釉弦纹瓶送给女儿吧。”
盛纮一听便知四姑娘的意思,作恍然大悟状:“好哇,墨儿原来在这里等着爹爹呢!那只青釉弦纹瓶爹爹到手还没有几天呢,你是从何哪里得知的?”
五大名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其中哥窑青釉,可谓当今难得的珍品。
四姑娘道:“我和小五去爹爹书房找书看,我自己瞧见的。”
四姑娘爱书是好事,盛纮特许家中儿女出入自己书房的自由。
盛纮念着他前几日才从市场花了二十两白银收来的心头好,心内虽然颇有不舍,想着女儿情态恳切,惹人心软的模样,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大方道:“你这个小促狭鬼,你都这样说了,连瓶子在哪个位置上都说得清清楚楚,爹爹哪还有不准的道理啊。”
四姑娘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另一番的得偿所愿,满心怏怏不乐终于好些了,道:“多谢爹爹”。
四姑娘得了宝贝,林噙霜纵然替她欢喜,口头还要假意推辞道:“主君也太宠墨儿了,哥窑的珍品,给她一个小姑娘插花,若是让大娘子知道,只怕……”
盛纮拍拍林噙霜手,温声笑道:“不过是一件小事,只要墨儿高兴就好。”
盛纮少年时和小娘的日子不好过,他长大成了人,有心连带着自己童年缺失的那一份,都补偿给他偏爱的,怜爱的林栖阁的孩子们。
四姑娘收了盛纮的礼物,一时松快了些,回到自己闺房里郁闷的心情又上来了,她打发走了要在里间守夜的侍女,有意自己独享不乐的宁静。
四姑娘换了寝衣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青色纱帐出神,想起从前读过明末文震亨所著的《长物志》里说:锦帐、帕帐俱闺阁中物,冬月宜茧绸或紫花厚布,夏月宜蕉布。士大夫以审美高雅为好,这是不是就是文中提过的“吴中青撬纱”?
四姑娘转念又一想,这时候离明末可还有好几百年,文震亨的先人有没有出生还不一定呢?
“墨儿。”是林噙霜的声音。
四姑娘闻声转过头,不起身,看林噙霜一眼就把头面向里侧。
四姑娘好使小性子,也是林噙霜给惯出来的,她坐在床沿,道:“墨儿可是怪阿娘了,不愿意同阿娘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