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细细的手腕一扬,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犹豫不决。
森冷冰凉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她面前桌上那只竹子骨架,蒙上纸张,绢纱,白底黑纹红头颅,丹顶鹤模样的,四姑娘花了将近半个月时间才完完整整做出来的纸鸢。
尖利无情的剪刀在刹那间刺进无辜受损的纸鸢身躯,生宣纸张柔韧厚实,平滑的绢纱有着织物特有的纹理结构,剪刀划过之处,发出清晰刺耳的噪声。
铁块的冷硬碰上竹子的坚韧时会停顿生涉,那就换个空旷的地方,再来一次。
等四姑娘冷静下来的时候,那只昨夜承载了她满心游心雅兴的纸鸢,正安详地睡在了她膝盖上。
没有了完整欲飞的丹顶鹤鸟,鹤鸟的尸身已然四分五裂,支离破碎,从主干上斜斜挂出一片破碎的羽翼,很快就欢快地挣脱了胶水的束缚,飘飘然落在四姑娘脚边整洁的地面上。
四姑娘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了,她的身体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缓慢地站起身,几根手指半捏半拎着纸鸢残破的尸骸。
四姑娘心里空空落落,好似周身破了一个大洞,狂风从心口使劲地往里吹拂,吹得她好像要成为一块大冰块了,心冷,身冷。
女使们个个心急如焚,眼泪汪汪地陪伴在四姑娘身边,眼睛不错珠地担心着注视着四姑娘。
云栽胆子最小,被眼前的情状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姑娘,明明姑娘没有哭泣,看上去却流泪更加痛苦,云栽心里是十二分的心疼四姑娘:“姑娘,仔细手……”
没有人知道四姑娘为什么愤怒,全都不理解四姑娘为什么痛苦,她失控的举动,在他人看来是孩子式的发疯发泄。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四姑娘恍恍惚惚想,她怎么能在其他人面前发火呢?
纵然再生气,也没有理由把自己的愤怒宣泄到其他人身上的道理。自己和阿娘吵架,与芙蓉、秋江、云栽、露种没有一点关系。
还有这风筝,多好看,多精致的风筝啊。
风筝的骨架,是她央求三哥哥长枫从外边买回来的,拿到手还没捂热,就急匆匆翻了大半天的书,举棋不定好几天,才和她们四个一起定下的花样。
做风筝也是一起的,芙蓉剪裁,露种蒙面,秋江调色,她和云栽,就负责拿着颜料上色……那是做了,整整五天的成功产品,说好了,今天去试飞的……
丹顶鹤,高傲的自由的丹顶鹤啊……
四姑娘委实有些自责的情绪,她实在不该吼她们的,是不是吓到她们了,真是对不起啊,她不是有意的。
四姑娘的迷蒙伤感的眼睛盯着窗外暗沉茫然的虚空,后知后觉地缓缓摇摇头,身体不受控地轻轻颤栗,她嘴唇苍白,虚弱地翕动:“对不起,吓到你们了吧。”
芙蓉与露种大些,稳重些,在四姑娘回房那一刻就打发走了外间的小丫鬟,紧闭了门,现在在四姑娘身边的,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物理上最亲近的可信赖的侍女。
四姑娘老老实实地向芙蓉、露种、秋江、云栽致歉意:“我不该向你们发火的,这纸鸢是我们一起做的,被我给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