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奔波来往一生忙,方寸包藏不可量。
用尽心机还骨立,为他人作嫁衣裳。”
四姑娘吟完了这几句诗,自以为自己说得大有文章道理,暗暗去瞧六姑娘面色,却不见六姑娘有何反应,只好尴尬地喝一口水润润喉,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自从到了这个朝代,有什么人和穿越者前辈说过这样的话吗?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句话,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六姑娘的处境,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从前没有穿越者后辈在的时候,穿越者前辈纵然心里不平,过不去,也得让自己过去,毕竟过不过得去,都无力改变现状。
穿越者前辈的力量很弱,她也很怕穿越者后辈现在怕的那些东西。
这里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方便的卫生巾,儿童的身体身体弱怕生病了一个小感冒会死,怕自己哪里做不好就触犯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禁忌,怕自己被发现鬼上身的马脚,怕和老太太的相处哪个不注意被送回去又在后院自生自灭……
穿越者前辈处处小心,时时留意,终于在盛府和所有人搞好了关系,唯独忘了自己的喜好,委屈了自己的心。
六姑娘的眼睛渐渐湿润了,鼻子一酸,心里暖融融的扩散到全身,她脸上慢慢扬起笑意,伸手去了一把四姑娘的脸。
四姑娘生了一场病,脸上的婴儿肥全部消减了只剩下一张骨骼清晰的瓜子脸,这张脸是原来的四姑娘的。
但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清澈透明,充满着真诚、信任和不自觉依赖的眼神,如此清澈的愚蠢,那是属于傻乎乎的穿越者后辈的。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
“知道没有用,你要做到啊,要好好对自己好啊。”
哪里有穿越者后辈说的那么容易呢?
六姑娘忍不住想,穿越者后辈穿越前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好,穿越后也似乎依然很好,四姑娘身上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个新鲜、天真的异世界灵魂,在这个陈腐、一成不变的世界里,是那么鲜活、明显。
穿越者后辈真的有些傻乎乎的,六姑娘和她一对暗号就信了,完全没想过两个穿越者之间可能存在竞争的事情。
穿越者前辈和穿越者后辈讲人情,希望让她多多少少懂事故,林噙霜教她女工刺绣,前者安安分分地听了,听进去多少尚且不论,后者则是毫不意外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穿越者后辈很信任穿越者前辈,这种赤诚的信任,不管是不是在陌生之地的抱团取暖,都让人感动,好像是在黑暗里收获到独一无二的火苗,雪地里最后一株未落下霜雪的绿草,在这个朝代,这么难能可贵的,她的同伴。
穿越者前辈来得很早,七岁还是八岁,一睁眼原来六姑娘的亲妈卫恕意就难产没了,七八岁的小女孩,后世多少熊孩子撒泼打滚狗也嫌的年纪,穿越者前辈就要在这个冷漠的宅院里一个人讨生活。
比起当初穿越者前辈的艰难开局,穿越者后辈的开局要幸运得多。
不过,这样的幸运是比较出来的,要真的幸运,就不会遇到这样,这样一个不讲理的朝代了。
古代的纲常伦理,是天理,穿越者们习惯的法律法规,道德准则,和这个地方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