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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刘慧敏以为李成梁只是借口出差，等她第二天回医院上班才发现，李成梁真的带着队伍出差了。她有意无意的去了一趟产科，却没见到昨天的孕妇。她没有刻意再去寻找，日子就这样过着。

　　皓月的病，一天天的好起来。但是她还没出院，就嚷嚷着想回西藏。刘慧敏和陈素婉立场站定，不同意她再回西藏了。

　　于刘慧敏而言，这个女儿，她失去了二十年了。她更想往后的时光可以弥补错失女儿成长的二十年。她不想与皓月再分离。可是现实往往没有那么简单。

　　“你出来一下。”赵蕾神情严肃，还是命令的口吻。刘慧敏与她相识共事二十多年，也极少见过她那么认真严肃模样。

　　“什么事？”刘慧敏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

　　赵蕾看着窗外，沉默不语，一副压制自己情绪模样；

　　刘慧敏心里犯嘀咕，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赵蕾依旧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刘慧敏受不了她的模样，轻轻推她，担忧地问“你说话呀，你到底怎么了。”

　　赵蕾的手在发抖，默默给了刘慧敏一张纸。

　　刘慧敏看到皓月和方志军的DNA报告，她心里打了个冷颤；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一直想瞒着赵蕾，不让她受伤害。可她还是知道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刘慧敏不知如何面对赵蕾。

　　“你们还要瞒我多久？你们还想骗我多久？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二十多年了，我像个傻子似的。这二十多年，我掏心挖肺地为你们两个，我倾注了我全部的感情；你们呢？你们竟能这样对我，好，好。”赵蕾心里满是失望、痛心、还有可笑。自己真心实意对待的俩人，联合起来欺骗自己。二十多年的欺骗，自己在他们俩面前就像个小丑一样。

　　赵蕾不知如何面对这种失控状况的恐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掏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背叛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没有征兆。方志军可以爱上任何人，但是唯独不能是刘慧敏，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正应了那句老话说：人和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就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面对赵蕾的质问，刘慧敏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了，她的眼神躲避着赵蕾；年轻的时候犯下错误，她认了，但是她从没想过去伤害赵蕾。这二十多年来，她十分珍惜和赵蕾的情谊。她曾以为这个秘密是不会再有人知道的。

　　看着赵蕾失望之极的离开，刘慧敏连开口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刘慧敏希望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烂在岁月里，永远不被掀开。她深呼吸想排解心中的满腔懊悔。

　　自李成梁出差后，强强学会隔三差五跟他视频电话。每次等到刘慧敏回来，缠着她要手机。

　　刘慧敏向来随着强强打，有时听到他们父子俩聊得欢，她会时不时发出声音，让那个在外出差的人放心家里。

　　今晚，强强感觉到妈妈的情绪不对，他想像往常一样，和爸爸聊得起劲，妈妈就会搭话聊进来了。

　　强强顺利地拿到手机，连接上李成梁。一阵寒暄之后，强强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刘慧敏，轻声悄咪咪的说：“爸爸，妈妈好像不太高兴。”

　　和强强聊了好一会了，李成梁确实没听到刘慧敏的声音，只有偶尔从厨房传来了陶瓷的碰撞声。往常就算见不到她入镜，她的声音也会打岔进来；今晚却异常安静。李成梁哄着强强说：“妈妈可能工作累了，强强听话；爸爸下周就回去了。到时候和你一起哄妈妈开心，好吗？”

　　“爸爸，你下周就回来，真的吗？”

　　李成梁还来不及答复，就听到那小子兴高采烈的说：“妈妈，爸爸说他下周就回来了。”

　　李成梁也想知道刘慧敏是否期待他的归来？他耐心的等待她的答复，却等来了一片沉默。在他期待落空时，强强告诉他：“爸爸，妈妈笑了。”

　　刘慧敏还在为如何向赵蕾解释当年的事而感到苦恼，可强强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她把热牛奶放在强强面前，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手机传来娇柔的声音。

　　“成梁哥，你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还混杂着婴儿的啼叫声。

　　那天在医院，李成梁亲昵的搀扶着孕妇的画面出现在刘慧敏的脑海里。瞬间，她大脑空白，刚才想说什么，她都想不起来。反手把手机拍下。挂断了视频通话。

　　手机和桌子碰撞，发出严肃的一声：“啪～”

　　强强被吓到。自从爸爸离家出走之后，妈妈就很少凶他，还经常对他笑，可今晚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又生气了。他整个人僵硬了，他好想哭，又不敢在刘慧敏面前哭出来。憋屈的强忍着泪，可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刘慧敏看到强强憋屈的模样，她快速的调整情绪；蹲下来和强强同一高度，给他擦干泪，耐心的说：“强强，对不起，吓到你了。妈妈没有生你的气，你把牛奶喝了，早点睡，好吗。”

　　强强这会可不敢惹刘慧敏，他乖乖的喝完牛奶，胆怯怯的回房！

　　刘慧敏并不是有意显示这样情绪给强强，但她心情烦闷，情绪不由自主的表现出来。她没弄清楚这会是烦忧如何向赵蕾解释？还是电话那端的声音惹怒了自己？她只感到心中有一股压抑，需要一个宣泄口发作出来，这些年她也习惯了这样宣泄。

　　刘慧敏思量了好些天，还是决定找赵蕾解释当年的事情。

　　对于刘慧敏的到来，在赵蕾的意料之中，最近几天她总是躲着刘慧敏，这会她躲无可躲了。

　　“在你和方志军好之前，我跟他谈了已经快一年了。”陈年往事重新说起，刘慧敏淡然的开口。她只是不想赵蕾受到伤害，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并没有错；若真有错，那就是不该对赵蕾隐瞒了方志军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那当时，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告诉过我”这几天，冷静后的赵蕾，回忆起过往，她大约可以对上事情的时间点，心里有了一个更加无法接受的事实：自己才是插足刘慧敏和方志军之间的第三者。

　　刘慧敏温和的看着赵蕾，轻呼一声，仿佛在思量往事从何所起？

　　“当时，我跟方志军我们两人约定好的，我们不想让大家知道，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一是那个时候学校规定，不许谈恋爱，二是因为方志军觉得自己从小地方来，他不想让周围的同学那么早就知道。我们商量好，先以学业为重，争取毕业以后能够分到同一家医院工作。”

　　“那我追他的时候，你们俩个分手了吗？”赵蕾眼里带着希冀，她想从刘慧敏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心中对刘慧敏就不会那么愧疚。

　　刘慧敏摇头否认，看着赵蕾。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追他。那个时候你告诉我，你喜欢一个男生，我问你是谁，你说等你追到了你会告诉我，所以那一天你回到宿舍告诉我，你终于追到了，当你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因为我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当天晚上就跑出去找方志军，他告诉我......”欲言又止，刘慧敏知道赵蕾有多爱方志军，如果让她知道方志军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能接受吗？

　　“他说什么？”

　　赵蕾急迫的语气，让刘慧敏更加犹豫了。她小心翼翼的掂量着说：“他说，他不喜欢你，但是他想要彻底离开农村，想要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你能帮他”

　　方志军这样的凤凰男配不上赵蕾，但是赵蕾从年轻到现在，整颗心都在方志军身上。刘慧敏想她幸福不受伤害，但是方志军的存在就像隐形炸弹一样。

　　赵蕾并不傻，只是很多事情她不想深究而已。她猜到方志军会这样说，更准确的说，这些年方志军就这样做的。可是刘慧敏呢？她是怎么过来的？“那你呢？你没跟他说你怀孕了吗？”

　　“说了。”

　　“他怎么说呢？”

　　“他让我打掉。”

　　赵蕾听到这个消息，惊愕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不了解枕边人；他为达目的，如此不择手段，自己的孩子也能下手。同时也心疼刘慧敏。

　　“后来呢？后来为什么没有打呀？”

　　“当时，我整个人都是乱的，我不相信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我不相信我爱的男人是这样的人，我更不相信他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一切的打击让我彻底崩溃了，我跟学校请了病假，我不想再面对你们，我也不想回到那个环境中，我妈知道我不想继续上学，发了疯一样地骂我；我就离家出走了。”

　　赵蕾现在可以体会到刘慧敏那会的崩溃，爱情友情双重打击；虽然她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当时的经历却是真实存在。自己虽然也不想伤害刘慧敏，但是她确实是伤害了她。心疼的问：“你去哪了？”

　　“去了内蒙我一个远房亲戚家，在这期间，我想过的不要这个孩子，但每当我有这样的念头的时候，都难过得要死，知道我妈找到了亲戚家，说要把我接回去，那时候我就想，好吧，我跟妈妈回家，打掉孩子，回学校，重新开始读书，重新我的生活；但是在回去的路上，我感觉到了胎动，你做过母亲，你应该知道第一次胎动的感觉，那一瞬间，我就下了决心，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不能杀死她，就算全世界都唾弃我，都抛弃我。我也不能抛弃她，她是我的孩子，我妈知道我怀孕的事，拼命地要让我打掉，后来是我以死相逼她才放弃，但她还是在我生下孩子之后，偷偷得把她送人了。”

　　刘慧敏的语气平和，没有一丝丝责怪。但是赵蕾心中对刘慧敏的愧疚都快溢出心房。赵蕾带着哭腔，急切的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慧敏。我不知道你和方志军，我更不知道你对这个孩子......”

　　“蕾蕾，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相信，如果你知道我和方志军的事情，你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到今天还是最好的朋友，在这个事情上，你我都没有错。”刘慧敏尽可能的宽慰赵蕾，她清楚知道，就算没有赵蕾，自己终归也不会和方志军走下去，毕竟他想要，自己从来都没有，也无法不择手段地帮他得到。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只是从前猪油蒙了心，瞎了眼罢了。

　　赵蕾带着哭腔，抽泣的说：“真的，慧敏，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

　　刘慧敏看着赵蕾的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她用行动去安慰赵蕾，拥抱着她，手在她的背后轻抚，，抚平她焦急的情绪，在她的耳边宽慰的说：“蕾蕾，我知道，我知道。”

　　后续她们说了很多话，都是想让彼此冰释前嫌。

　　刘慧敏原以为已经解决了一件让她心烦的事情。她以为这件事在她和赵蕾之间已经翻篇了。可在周一上班时候的迎来当头一棒。

　　何建一打好水，看到刘慧敏来了，他边喝水边调侃的问：“刘主任来得那么早，没有送赵蕾飞机吗？”

　　一大早，刘慧敏没心思和何建一互怼，可他的话，引来了她的好奇心：“送机？？送什么机。”

　　何建一差点别呛到，他一副不可置信的问：“你真不知道啊？赵蕾向院里请了大假，说要去美国看孩子，今天上午的飞机。”

　　刘慧敏来不及回应何建一的话，她给赵蕾打电话，还是通的，说明她还没有上机；

　　刘慧敏拿起车钥匙就车场走，可电话却被挂断了。她一边跑去停车场，一边拨号。收到只有一次又一次挂断。

　　等她到停车场，发动车准备去机场的时候，收到赵蕾的信息【慧敏，我还是无法面对你，就像当年你无法面对我一样；你说我们都没有错，但是伤害你的事，我确实做了；我知道你没有怪我，但是我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事；你就当我是出去旅行了，等我玩够了，就会回来。会给你带手信滴。】

　　刘慧敏继续拨出电话，已是关机状态了。

　　这几天，刘慧敏从没察觉赵蕾的不妥，她以为那次交谈，她们都可以放下，原来一切只是她以为。

　　这一整天，刘慧敏的心情处于阴霾中。

　　晚上回到家，陈素婉简单地说了一下皓月和强强的情况，便发现刘慧敏的情绪不对劲。“慧敏，你的情绪不太好。”

　　刘慧敏苦笑了一下，说：“可能最近急诊科太忙了。对了，素婉，你知道蕾蕾去美国了吗？”

　　“知道啊，她去看方圆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离开，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刘慧敏心想：她终究是在怪自己。

　　心情压抑的刘慧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最近总是容易失眠，私以为是心情不美丽导致的。

　　晚上12点了，刘慧敏在纠结要不要吃安眠药。却收到李成梁发来的信息，【慧敏，你最近怎么了？强强说你最近心情都不太好。】

　　刘慧敏看到短信这一刻，无比思念李成梁。从前就算她什么事都不和李成梁说，只要李成梁在，她就没有这么彷徨的时刻；如今赵蕾的离去，让她措手不及，她依然觉得是自己过往的错才导致这个局面，心里有委屈，有愧疚，有难过。这会，她想李成梁在身边，她可以稍微安心一点。

　　没有过多的思考，她就拨打了李成梁的电话。

　　莫斯科晚上7点，李成梁接到刘慧敏的电话，他再三确认北京时间是凌晨了，强强这个点早就睡了。

　　那这个电话只会是刘慧敏打的，他惊讶刘慧敏会打给自己，还是他出差后，第一次自己接到她的电话。“喂，慧敏......”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虽是询问，但是语气中带有忧伤，没有她惯向的冷调，却有一丝丝细微的期盼。

　　李成梁听出来了，习惯了刘慧敏的冷调子；现在这样的刘慧敏让他更担心，他温和问：“慧敏，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李成梁的关心，让刘慧敏的心中的委屈，愧疚和难过都放大了。

　　“我......”她的哭腔来了，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上次那个娇柔的声音。

　　“成梁哥，吃饭了。”

　　李成梁还回应：“好，我就来。”

　　再耐心对着电话喊了一声“慧敏”

　　刘慧敏抿了抿唇，缓缓的，冷冷的说：“我想你尽快回来，然后咱俩把离婚手续办了。”

　　没有了忧伤，没有了那一丝丝的期盼；变成刘慧敏惯用的冷调子，李成梁觉得她应该没有事了。“那么着急吗？”

　　刘慧敏听到这话就觉得莫名其妙了；你们连孩子都生，难道不着急吗？

　　“是。”刘慧敏回应得重，再加上冷调子的语气，说出来像下了决心一样；然后就挂断电话。

　　李成梁听到电话传来挂断声音，他觉得刘慧敏最近挂他电话挂得很有情绪。虽然从前的电话也是她先挂的，但是极少会像最近两次这样，挂断电话带有火药味。

　　这一宿，刘慧敏浑浑噩噩的睡得忐忑。回到医院，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何建一忍不住的调侃她。“刘主任，李主任推迟回来而已，你也不用这幅模样啊？”

　　“你说什么？李成梁不是本周回来吗？”强强亲自跟自己说李成梁本周回来的，他总不会欺骗强强。

　　何建一收起他调侃的态度，很认真的和刘慧敏说：“你最近真的不再状态啊？院里已经发通知，李主任的团队归期不定，药剂科单子依旧交给他们科里的副主任审批，你最近怎么了？都不看院里的消息吗？”

　　刘慧敏白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何建一。打开手机，发现院里的消息是刚刚上班才发布。刘慧敏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推迟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