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桃花源的村民都聚集在一起，今日是他们自己的节日，桃花节。
当年，他们的祖先为躲避外界战乱，与家中亲友和一头牛误入此地。
此地如同分割于世界之外，外界战火纷飞，桃花源仍旧和平安宁。
于是，祖先们就把来到桃花源的那日定为桃花节。在这日，各家各户都要拿出自己的收成。或圈养的牲畜，或种植的作物，大家齐聚一堂，共同庆祝这场盛会。
不知哪一天，桃花节加上了这样一条传统。
祭拜牛神。
祖先带进来的那头老牛竟是历时数百年未死，众人言之惶惶，最后当时的村长决定加上这样一条传统。
不希望能够获得牛神的恩赐，只求牛神不要发怒于桃花源。
祭拜牛神距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历来祭拜都非常庄重，礼仪马虎不得，所以最小来祭拜的孩子也都是十二三岁。
这日桃花节，一众村民开心地一起聚餐。
孩子们互相嬉戏打闹，一派和谐气象。
一直以来，没有人谈到外界。外界是臭气熏天之地，这在人们心里已成为共识。
“阿七人呢？”伙伴们正忙着捉迷藏，远离了聚餐的队伍，谁知回来点人数的时候，阿七却不见了。
二狗挠挠鼻子，手指向年龄最大的林虎：“林虎，你是鬼，你有抓到阿七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没见过。”这十二岁的孩子今日刚刚被允许参加祭拜，此刻没心情去管别的，“牛神祭拜快开始了，我要过去了，你们去找阿七吧。”
说着，林虎脸上带着热忱的颜色，兴奋地去找自家大人了。
“该从哪里找起呢？”见林虎远去，剩下的孩子打起主意。
“嗯，先去河边看看，阿七那么小，万一失足掉进去就糟了。”
男人们吃完这餐去祭拜牛神，而妇女都留下来收拾残局。
村长领头，后面的壮年男子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比他们吃得还丰富的水果和熟食，还有不知何处采摘过来的鲜美牧草。
明知牛神除了牧草不会吃剩下的东西，他们带的牧草却更少。不为什么，只因其它食物更为贵重，更能突显出他们的诚意。
村子跟牛神居住的后山有一段距离，男人们赤膊流汗，双腿跟灌了铅似的重，但都不敢发出一声怨言。
牛神能够执掌天地，祸从口出，若是被它听见，这赖以生存的安居之所也就没了。
进入后山范围，一股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众人轻呼一口气。
年迈的村长加快了脚步，淡出众人的视线。这是为了彰显村长村中最高贵之人的地位，让他和牛神先行对话。
实际上，这村长又不会牛语，怎能和牛对话，只能跪倒在地虔诚地向安睡的青牛看去。
时渊是被一个孩子的声音叫醒的。
它睡在一堆稻草上，漫山遍野的树木遮蔽了天空，使太阳光难以入侵这块风水宝地。
大量记忆迅速冲入了它的脑海，却没有消化多久。太多记忆都是无意义的重复。
它简直就是一只懒牛，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悠闲一下散散步。
也对，没有人来约束它，平常牛的生活就该是这样。
“喂，牛神。”就是这样一道肆无忌惮的声音叫醒了它。
瞥了这人类小孩一眼，大牛顿时失去了兴趣。它不是那种受不住寂寞的生物，人类的悲欢与它何干？
“哼，不理我。”熊孩子跳到大牛的背上，用力拉了拉它的牛角，可惜力气实在太小。
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道：“牛神，我叫阿七，以后要成为这个村的村长。现在我比村长先到，还比村长先跟你讲话，我是不是比村长厉害？”
见这大牛不发一言，孩子思忖道：对话可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村长跟牛神对话也是一样，只有我说话可不算对话。
他开始大摇牛背：“你说说话啊。”
大牛鼻子里喷出一腔热气。这小家伙手劲刚刚好给它按摩。
只是小孩子热情消退得很快，过一会儿就不摇了。
“唉，林虎他们应该已经玩好了，我真傻，跑到这来跟你这傻牛讲话。”
大牛很显然听不懂人话，不然早把这熊孩子甩下去了。
“我知道了，我们村的传统是，想要俘获一头牛的心，一定要先俘获它的胃。你饿了吧，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
这个六岁年龄的小不点就这么独自奔进深山里去，也不知去找什么好吃的了。
了无兴致，大牛继续睡去。
日已迟暮，夕阳残照，黄昏独响。
大牛翻了个身，感到有些闷热。
鼻前探听到人类的声息，它睁了睁眼，一名白胡子老人正跪在它的身前，见它醒来，目光里露出喜色。
在村长跪拜时牛神若能醒来，那便是牛神看到了村长对它的尊重。这样一来，村子的灾祸或可幸免于难。
同时他期望后面那些壮年男子快点来到，好让牛神也看看他们的辛勤。
看到是一个老头，大牛更加烦闷了。
任何生物都喜欢新生的东西。这老头身上散发着和夕阳一样的沉闷腐气，谁看到了也不会龙颜大悦。
他知道，每过一段时间，这群家伙便会来到这里，然后留下一堆废物。
那些东西会腐烂，会找来苍蝇，弄得它都得先搬到别处睡，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除了那牧草的口感比山里的好，但是量也太少。
比起祭拜，它更愿意相信这群人是来找它麻烦的。
太阳完全沉下去的时候，一群男人提着毫无意义之物过来。
村长退去，紧接着是他们排着队上来祭拜，献出自家的心意。等到所有人祭拜完毕，一行人才可一同回去。
中间祭拜的过程简直像宫中的繁文缛节，也不知他们是怎样想出来的。
前面的男子都还好，顺利地将贡品献了上来，直到一个毛头小子颤颤巍巍地靠近。
大牛眼睛一亮，之前气氛还算祥和，它对那熊孩子爱搭不理。如今气氛渐渐燥热起来，这鲜活的生灵倒是能稍稍驱散日趋高涨的压抑。
牛神睁眼了！
众人面露喜色，看来林虎很受牛神的关注。
只见林虎磕磕绊绊地做好全套类似仪式的东西，已是满头大汗。
大牛见他在那“舞刀弄枪”个半天没个所以然来，哞叫一声。
它的背又痒痒了，想要人帮忙按摩一下。
一行人大惊失色，前几次的祭拜牛神大人是一言不发，平日里就是风调雨顺。今年牛神叫唤一声，恐怕是天灾的预兆啊。
村长上前重重地敲了一下林虎的头，恨铁不成钢地将其拽到了后面。
“动作太慢了，到底有没有练习，还是都用来玩了？你看看你，牛神大人因为你而生气，我们村就要因为你而遭殃！”
这些话大牛已经听不见了，它自讨没趣地打了个哈欠。这群人和上回没什么变化，说不定给它的压抑还更深了一些。
刚进入桃花源的时候，这里处处散发着自由的气息，愉快又懒散。
到底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大牛沉沉睡去，众人的脚步静悄悄，生怕吵醒了牛神的安眠。
“牛神，牛神！”
它不耐烦地睁眼，今天已经被吵醒三次了，好在夜晚的沉闷退去了几分。
又是那个孩子，他手里拿了个马蜂窝，手臂上有两个肿起来的包。
“我刚刚看了下，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没有蜂蜜呢，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桃花源唯一一座山吧。来，我教你怎么吃。”
孩子把手伸进蜂窝里，掏出一串色泽诱人的蜂蜜来，又把手伸进了嘴里。
舔干净之后，吮了吮手指。
“看，很简单吧？”
大牛闻到香甜的气味，又看了看旁边已经蔫了一半的牧草，毅然做出了选择。
“哞――”
孩子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来，我喂给你。张嘴，啊――”
吃干抹净，大牛舔了舔嘴唇周围残留的蜂蜜，意犹未尽。
“牛神。”孩子看着满地的食物流下了口水，“我躲了马蜂半天才拿到这个蜂窝，反正这些东西你也不吃，那就当做交换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月光的清辉下埋头痛吃，食物塞满嘴的脸颊夹杂着痛苦和幸福。
很难想象，供一头牛食用的份量，这孩子居然一餐就把它们吃完了。
吃饱喝足，他摸摸自己的肚皮，看看夜色。
“我还是第一次在村外面过夜。”
孩子枕着稻草，挑眉望向月亮，眼神无比的明亮。
“我们交换了食物，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要知道我的名字。”
“忘了你不会说人话了，那我就强行让你记住。”
孩子大口一张：“听好了，我叫――
阿七阿七阿七阿七阿七阿七阿七阿七阿七阿七……”
第二日，阿七迈着轻快的步子返回村子，大牛继续躺在稻草上，享受着不用搬家的乐趣。
一切好像犹如幻梦，睡一觉醒来就完全忘记，但是总有什么能深刻地显现出来。
至少它记住了一个名字。
阿七来到村子门口，两个老叟坐在大树底下乘凉，虽在下棋，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绝不该有的凝重。
“阿七失踪，二狗淹死，这绝对是牛神大人的惩罚啊。”
什么？阿七失踪，二狗淹死了？阿七惊慌失色，随即恍然想到，我就是阿七啊。
哦，那没事了。
不对！
他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二狗死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