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岁岁年年11

汪小姐离开27号，梅萍接替三羊的工作，正巧第一批合作结束，范总想要自立门户，阿宝谈妥条件后顺水推舟切断了与三羊的合作事项。

从一九八八年到九三年，汪小姐在27号的五年时间让她对外贸这一行了解不少，汪小姐的爸爸礼拜头也是27号的老员工，人退休了，深耕那么些年的经验和眼光还在。

汪小姐自己开公司做外贸这一点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得到了家里的支持。

礼拜头还正儿八经跟汪小姐签了合同，又拉开了曾经老同事家里的亲戚林先生一起合作。

林先生四十岁出头，曾经是下乡知青，后来回城也一直做些小生意，人是比较老道的。

同阿宝确认关系之后，晓得他同李李之间只是有些业务上的往来之后，汪小姐便没放在心上。

他这个男朋友做的也蛮到位，第二天就拎着大包小包来家里拜访，汪小姐的妈妈还挺喜欢他的，除了礼拜头看他不太顺眼。

同林先生合作的事情，汪明珠也是考虑过。本来从前认识的那个魏总也说要合作，不过汪明珠对他印象一直不怎么好，觉得他做事儿不靠谱，况且也不能装傻不在意人家合作究竟是为了生意还是别的。

三月末，一切手续都处理好，汪小姐同林先生决定在至真园办开业庆典。做外贸，尤其讲究排面，这本来就是借别人的鸡生自己的蛋，首先就要别人相信自己。

不过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开业庆典最后一共准备了二三十桌，钱呢是汪小姐和林先生一人一半。

至真园的位子其实没那么好定，离开了二十七号的汪明珠心里清楚，李李会给她面子还是看在阿宝份上，不过现在都见过家长，汪小姐也不是一定非要分的那么清，去外头做事这年代本来就讲究个人情。

开业那天是四月八号，来的人里除了林先生那边邀请过来的人，礼拜头的一些同事外，曾经和汪明珠合作过的范总徐总，还有阿宝的好朋友都有过来捧场。

眼看都要开始了，阿宝却还没来，不晓得他在搞什么花头。汪明珠刚招呼范总她们落座，就见小宁波叫她过去一下。

黄河路的人在变，店在变，不变的是挤挤攘攘的人群，霓虹花火灯红酒绿。

“让让，让一让。”见小宁波一直在门口叫她，汪明珠在人群里挤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黄绿相间的短花呢外套，里头是一件修身针织墨绿色高领毛衣，下半身穿了一条到小腿肚的墨绿色包臀半身裙，踩着中跟方头小皮鞋，卷发精心打理过蓬松又服帖地耷拉下来，耳朵上是一对儿珍珠耳环，静静闪烁着莹润的光芒。

还没等汪明珠问小宁波叫她出来做什么，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倚在一辆白色车子车头的阿宝。

“怎么不进去？”汪明珠抬头瞪了他一眼，明明今天她这么忙，他来就来了，还叫她出来找他。

阿宝见明珠过来，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笑意藏在眼角眉梢。

他拉过汪小姐的手，在她手心塞进去一把钥匙，汪小姐莫名其妙看着他。

凑热闹的卢美琳一群人也在围观，她寻思从前她对汪小姐客客气气，也不见汪明珠谈事情的时候带过几次人来金美林，去都是往红鹭去，现在汪明珠离开27号做生意，她卢美琳倒要看看汪明珠能做出来什么名堂，黄河路可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混的开的。

“你干嘛呀。”汪明珠看看手机的车钥匙问阿宝。

“送给你的。”从前因为汪小姐的工作，他都不好送礼物给她，怕掏空她的荷包。

“我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汪明珠虽然不是很懂汽车，也能看出来这辆车型大气，线条流畅的车子价格不菲，她虽然喜欢，但也不能凭白收人家这样贵重的东西，那她成什么人了。

“我们汪小姐要做大生意，要开好车子。”那年她孤身开车去诸暨救他，那么爱哭的人什么都不怕。

“最好的车子我已经有过了。”汪明珠脸蛋红红，低着头嫣然一笑。

阿宝不由分说牵扯她往至真园里边走，边走边讲：“这车子只有我的汪小姐开才陪衬，那时候我说我要陪你一辆凯迪拉克，我现在连自己都赔给你，汪小姐要不要。”

“哎呀，你，十三点。”汪明珠挣来他的手，挽上阿宝胳膊，声音清脆地像春天最美丽的黄鹂鸟儿。

“要，怎么不要，一经收货，概不退还。”她脸上的小酒窝甜美醉人，她说：“你是阿宝，我是小汪，你是宝总，在我这里也只是阿宝。”

李李看他二人远去的背景，久久没挪开视线，露出来了一个从她来黄河路到现在从来没露出来过的纯真的笑，最好的她已经有过，她从不羡慕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