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顾飨在浴室泡了个澡走出门,站在楼梯的围栏前,俯视着楼下交谈甚欢的两人。
直到吴管家低头看了看手表,两人才结束了聊天,顾飨才开了口
“吴哥,老样子。”
吴管家抬头应了应顾飨,自然的去热了一杯牛奶。
顾飨不紧不慢的走下楼。
“小顾总,这么晚了,什么事?”
孙简点了支烟,吸了一口,烟雾缭绕围着他的眼睛,他眯着眼注视顾飨下楼。
“帮我打探打探,近几年郑家都在干什么。”
“这个嘛,太复杂了,您还是别了解了。”
“你们瞒着把我当傻子?”
顾飨戴手表的手顿时停下。
“顾总和郑家都不希望您卷入这件事。”
“呵,我很不靠谱?”
“到也不是…”
孙简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飨,你又在闹什么?”
顾川挽着一个典型江南长相的女子走进大厅。
“哥,张飨母亲那件事,郑家给屏…”
“屏蔽了,我知道,但不是郑家屏蔽的,是我们。”
顾川扶了扶眼镜,看着顾飨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顾飨的语气明显的加重。
“明明想把这件事当一个礼物,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可谁让郑公子在学校遇到你,还给你打招呼了。你那么想知道,那也就瞒不住了。”
“上去等我。三楼。”
顾川在搂着的女人额头上蜻蜓点水的吻了吻。
她也很识相,坐电梯直上了三楼。
“那,我也先走了。”
孙简打着哈欠,他困了。
“这么晚了就别开车了,对面二栋的密码是0507,客房都收拾好了空着,去睡吧。”
顾川抬了抬眼镜。
“行,明儿见。”
听见孙简踏出门的声音
“哥,可以说了吗?”
顾飨看着顾川。
“张母出事那天的救护车是郑家老爷叫的,他手里那个药瓶里的药,早就被掉包了,里面的是维生素C片。张母的哮喘是不太严重的,但是花粉过敏加上哮喘的话,就容易致死。偏偏那天有人送了一车花给张母,你说巧不巧?”
“这么点消息打探了几年?”
“倒也不至于,关键是张母出事了在现场的司机啥的都怕担事儿,硬是几年都没说这些。”
“那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跟他有关的人。”
“谁?”
“你们学校的。”
“那我还误会郑家那么多年?没人告诉我?”
“你从小就冲动。”
“那她是怎么回事?”
“谁?哦。”
说话之余顾飨给他抛了一个眼神。
“就,一朋友。”
“这个月第四个了吧,0507。”
顾飨拿起手机在页面上滑动。
“跟她没关系。”
顾川冷冷的回应。
“那你说的她又是谁?0507,回不来了。她早就…”
“你别说了!”
“哥!”
“滚!”
顾飨灰溜溜的上了楼。
硕大的客厅里,开着的暖灯却因为顾川变得无比冰冷,顾川的烟点了一只接一只,他的愁,飘散在房顶,却久久没有散去。
“绾绾,你,有那么恨我吗?”
袁家才女袁绾,顾川的初恋,顾川十八岁就遇到的人,也是顾川十八岁就在一起的人。在顾川的记忆里,自从他说了“袁绾你怎么不去死?尚泽文怎么没打死你?”之后,袁绾就离开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再也没有了消息。
虽然只有顾川知道,那只是他看到袁绾跟尚泽文聊天后,吃醋过度喝了个烂醉说的狠话。
可是他解释也没用,没人听,没人看,他打给袁绾的电话永远是关机,发信息永远是未读。
他后悔没接袁绾两年前五月十三号,在他生日那天打来的电话。因为那之后,她好像特别生气,到现在也没跟他联系过。
“袁绾,我都二十四了,你还不回来吗?不是说好了,我二十二岁就嫁给我吗?”
袁绾,提到这个名字,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会特别痛,他也是不清楚是为什么。
自那以后,顾川就开始混吧,抽烟,撩妹。生活有趣又无趣,要知道,她从来不让他沾染这些坏习惯。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袁绾,已经死了。
他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已经凌晨两点了。平时可以通宵到第二天凌晨的他,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很累,很困。
他坐电梯上了楼,卧室里的女人还在等他,他知道她洗了澡,他知道她要干什么,可是他今天实在提不起兴趣了。
不知怎么的,他还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恶心,心里莫名多出一团火。
“滚,滚到隔壁去睡!”
顾川指着床上性感露骨的女人,恶狠狠的瞪着。
“好,少爷。”
她也不敢多说什么,说了晚安就朝隔壁走。毕竟只有顾川高兴了,她才能得到新包。
凌晨三点,他才在床上躺下,房间里面那个女人的味道依旧没有散去,一整夜,他都睡的不安。
早上六点。
顾川从床上爬起来,昨天晚上还干净的地板现在铺满了烟头。冷酷无情的眼神没办法杀死眼球里的血丝。
“410。”
他站着女人的房间门口,冰冰冷冷的吐出这个代号。
站在门口,能听见里边慌乱的脚步声。
“顾,顾总。”
门开了,一个还穿着昨晚的包臀裙的浓妆女人小心翼翼的喊着他。
“都六点了,才起吗?”
女人开始发抖
“顾,顾总,对不起。”
“收拾好了就滚。”
他看都不舍得看她一眼了。
来到书房,他抽出袁绾曾经出版的书《我的最最最爱》,第五百二十页夹了一张他们俩的合照,是在一起那天拍的,袁绾穿的墨绿色连衣裙,他穿的墨绿色西装。没有约定,只是单纯的默契。
看着她,眼眶不觉的有些发酸。
书架最顶上有一个皮革质的盒子,是袁绾的东西。他从属于他们的家里拿回来到现在还没打开过。他一把子摔在地上,锁的质量不行,直接断开了。
照片散落了一地。
他捧起来,看了个遍,每一张背面都有钢笔写下的字,是袁绾的字,很漂亮,很漂亮。
“二十岁生日快乐,阿川。今年少打架,别让自己受伤,不要一吵架就喝很多酒,不要离开我。”
“阿川,这是你第一次做饭,我悄悄拍下来啦!曾经那个大少爷也要低头给我做饭啦!拍下这张照片我就去抱你了,你还记得吗?你还说你很喜欢这样的抱抱!阿川,其实你第一次做的饭有点不合我胃口,不过还是很不错哒!”
“阿川,现在是12年7月23日,我爸爸的忌日,我消失了一天没有陪你,对不起。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背对着我,我知道,你生气了。哄好你了,你很好哄。”
“阿川,宜州下雪没有?川城下雪了。放烟花了,和你视频了,你说宜州不能放烟花,我转过摄像头给你看烟花,你的眼睛里像有了星星一样!”
“阿川第一次六点准时起床!在认真给我做早饭!奖励一个拥抱!”
……
他一张一张的回忆。
六点,要曾经,他也是醒不来的。但袁绾的作息永远是六点起床,跟她在一起四年,为了得到她早上的第一个拥抱,他早就习惯了。
“袁绾,你在哪?你回来。袁奶奶说你不想见我,说你去y国了,可是我没找到你。绾绾,你回来。”
他跪在地上,抱着头痛哭。
“哥,怎么了?”
顾飨在洗漱间听到顾川的哭声,冲进门。
看到满地的照片,顾飨的眼神变得厌恶了。
“你还在怀恋什么?你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难过?你明明知道袁绾姐从来都没享受过什么爱,你还要说最伤人的话攻击她!”
“你滚!”
顾川撕破喉咙叫他滚。
“我滚?呵,顾川,现在应该你滚,当年也应该你替袁绾姐去死!”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问你特么的说了什么!”
“你特么说袁绾死了?”
“你特么回答我!”
顾川站起来狠狠地勒着顾飨的衣领,顾飨特别不知所措,他看着193高自己半个头的哥哥那凶狠,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瞬间哑巴了。
“老子数到三。”
勒着衣领的手愈发的用力。
“袁绾姐,死了。”
“我去尼玛,莫骗老子。”
顾飨坚定的回答他,顾川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怕看到像他的回答一样笃定的眼神。
他嘴里说着不信,手却无力的松开了。
“你生日的前一天,你喝个烂醉的那天,你问她尚泽文怎么没打死她的那天。还有你知道吗?她听到你说了这样伤她的话之后她还冒雪去给你预订酒店,对接所有你生日那天她要对接的工作,她还给我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来不来的了。”
“你不说你生日那天她没来吗?你也没问袁家人,你就一直当她是在闹脾气是吧?后来她连续二十几天不回你消息,电话关机,你不是慌了吗?不是带着我去袁家找她了吗?袁家那几个人面兽心说什么袁绾姐不想见到你,让他们告诉你要分手。你不是都信了吗?”
“你要是真的了解她,你觉得她会回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吗?”
“大冬天,警察和警犬上街巡视的时候才在垃圾堆旁看见了袁绾姐被扒的精光的尸体。身上的肉都被动物撕咬了,凝固的血液沾在她的发丝上。法医判定她死前被人强暴。警察修复了她的手机,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你没接。”
“你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袁绾姐失踪二十三天都没人报案。二十三天,整整二十三天,警方都将犯人抓到判处死刑了,都没有一个人报案。最后还是当法医修复人脸后,知道是袁家袁绾了才告诉袁家的,袁家的人说什么你知道吗?他们让警方处理!警方只好给你打电话,你又没接。那天你在跟674办事儿。手机都放在大厅了。我帮你接的。”
“袁绾姐是多漂亮的一个人啊!你永远想不到她那发紫的脸,凌乱的发,冻疮的像干树枝一样的手是什么样的。我去领了尸骨,给她风风光光的葬在了南城的柔山。”
“我没告诉你,因为不想让袁绾姐看到身边灯红酒绿的你!”
顾川的精神像麻木了一样。
转身走向阳台,想跳下去。
“三楼,摔不死,还有,袁绾不会想见到你的。”
顾川愣了愣,想起方才他看到的一张照片,是他喝醉那天瘫倒在床上的样子。
他又走进书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翻找那张照片。
找到了,后面没有写字,唯一一张没有写字的。
他慢慢的摩挲着,指腹感受到不平整。
他像泪失禁一样,但一直没擦泪。
“顾飨给我一支笔,铅笔。”
顾飨还在气头上,看他可怜还是给他递了一支笔。
顾川用笔腹在背面摩擦,字迹浅浅的印了出来
“阿川,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等明天你过完二十二岁的生日,我们就分开吧!想了想,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比较好。谢谢你,出现在我满是污点的青春里,我,爱,爱过你。你要记得我。”
这是告别,偏偏老天不会偏袒伤害过袁绾的顾川,因为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果袁绾还在,她一定会说是老天不愿意偏袒她的,不愿意让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