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桌案上堆积的卷轴公案,随手摊开一册扫视几行,肺腑却是一阵震痛。
应渊自觉周身无人,掩唇轻咳几声,竟惊觉喉间溢出几分腥甜血气,摊开掌心未见血红,提吊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可谁知甫松一口气,却再难自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喘,肺腑牵引着剧痛,咳得两眼阵阵发黑,素衣白袖间终是落了点点红痕。
强撑着醒来,本就损心耗神,他急于苦思如何留下眼前美好光景,又忆起纷至沓来的前尘往事,心中氐惆生出了执念,一时不察气结于胸,才咳得这样厉害。
头晕耳鸣间,应渊没有注意到书房合拢的双门被人从外急急推开,抬手拭去唇边血迹时被人抱住,才怔愣着回过神来。
“……颜淡?”
鼻尖传来熟悉的菡萏清香,他平复着喘息睁眼看向来人,下意识温和一笑,轻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颜淡心里像被人攥紧一般揪痛,眼尖地注意到他藏起来的衣袖上刺目的血点,慌慌张张地蓄起菡萏灵力注入应渊心脉。
咳血之意不复方才强烈,心肺痛楚缓和不少,紧扶着桌沿的手青筋消退,应渊卸了力,安心地半靠在颜淡肩侧。
“我醒了发现你不在,问了陆景才知道天帝来书房见你,”颜淡紧紧搂住应渊腰身,隔着层层衣衫都感觉得到他愈发消瘦的身骨,“方才天帝一走我便过来了,在门口听到你咳得厉害。”
应渊点点头,缓缓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有点累。”
颜淡抿唇,并不拆穿他,只是眼底流转过心疼之色,轻扶着他往回走。
“累了便歇一歇罢,”她说,“不要总逼着自己醒来了。”
应渊闻言,怔忪地看向她。
颜淡扶着他,目光一直在看前方的路。
“仙魔大战时你为天界出征,身中火毒后便想在地涯了却残生;眼见火毒发作、神力难控可能会危及三界,你又要自燃仙脉不惜跳桥——”
颜淡的声音顿了顿,垂下眼眸遮挡住微微泛红的眼眶,叹然道。
“应渊君,你这万千载,为三界苍生、负血脉之责,可曾有哪一日是真真切切为自己而活着的?”
应渊怔然,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他垂眸由着颜淡的步伐,心中微动,却是想起前世地涯时颜淡所语。
「别做帝君了,就做个童稚小儿吧。」
若是我有幸能将此局重解,待到那时三界无恙、卿亦安好,自会削籍下凡与你一人生生世世相守。
应渊深知自己无法贪恋这温存,若是他无所行动,只怕桓钦的阴谋仍会势不可挡。届时若重现芷昔、录鸣之死,颜淡怕是又会难过。
前世既有萤灯心生妄念,几次三番欲置他及他身边之人于死地;又有桓钦在暗,步步为营,造出诸多生离死别的业果。应渊默默地想,既然他有这记忆存在,就算拼却性命也好,也定要改写这若干遗憾。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将手搭在颜淡扶着他的手上,温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