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应渊闻言苦涩一笑，何谈是这颗心，便是为你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他只是恨，恨自己曾经给颜淡带来那般的痛苦，恨自己明明想要护好她一生一世，却反被颜淡两次以命相救。

“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你要拿，便拿去……”

他抬手摸向胸口，指尖凝聚神力欲要自断心脉，腕处忽而被一只手握住拦下。

“应渊君、应渊君？你醒醒——！”

眼前满身鲜血的颜淡应声消失，应渊猛地抬起头，眼前已是恢复了漆黑一片。感受到额上的汗被手绢轻轻拭去，应渊不确定地颤声问道：“……颜淡？”

颜淡动作一顿，收回了手绢，又将右手覆上应渊额头、左手放在自己额上体会着温度差。应渊噩梦中的眼泪未干，被颜淡清凉的小手一碰后眼睫轻眨，便又是一滴清泪从眼角茫然地滚落。

颜淡见状，脸颊更是酡红，支支吾吾道：“我，我看你发烧还做了噩梦，才想着给你擦汗的……”

应渊半撑起身子，佯装无事地拂去泪痕，淡然道：“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说过我可能会伤到你吗？”

“本来没打算来的，可昨晚梦到你变成鬼魂来寻我讨要说法，一整晚担惊受怕的没睡着觉，若是再不来，只怕小仙此生都不得心安。”

“我中无妄之火是仙魔大战玄襄所致，与你无关，你为何会于心难安？”

颜淡神色一滞，面露为难，心道总不能说是自己在他率军出征前许愿让他出丑，没想到却是重伤而归，所以才于心难安吧。这神庙也真是的，明明自己还许了希望应渊君大获全胜、平安归来的愿望，怎么就偏挑着她开玩笑的那个实现呢？

她思忖一下，心虚道：“若是未曾撞见也就罢了，如今你这般模样，我总不能放任帝君自生自灭吧。”

应渊闻言，有些沉默，思索良久，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我并非自生自灭，只是这火毒解起来的确复杂困难，稍有不慎便会重伤旁人。如今我自缚于这昆仑神树之下，皆是因为我另寻到一种自救之法，只不过这法子治愈起来需要施展秘法，且地点还必须要在这地涯禁地，所以不好让过多人知晓。”

应渊的说辞真切，颜淡也听得半知半解，只道：“所以你昨日同我说得什么：无妄之火天下无解，其实并非如此？”

“当时是为了让你断了再来地涯的心思，才那样说的。”

颜淡“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应渊的解释，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生出一片疑红。

“你……方才出了许多汗，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应渊未料到她会转过头来问这个，一时怔住，想起梦中种种，脸色微微一白。

“梦醒后就记不大清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罢了。我还带了些吃食，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肯定也饿了……”

颜淡慌乱地转移了话题，转身去拿从天膳殿带出来的桂花金糕。

她总不能告诉应渊，自己来的时候看到他烧得厉害，急忙跑进来扶起人时不小心听到了他梦中的喃喃轻语吧。若是同应渊说他睡梦中一直无意识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自己怕是会被当成失心疯罢！

颜淡闭上眼默念三遍“色即是空”，却发现应渊的面容在脑海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她此时心乱得不行，麻木地拿起一块金糕喂到应渊嘴边。

应渊感受到唇边被递来的食物，唇齿轻张，咬下一小口。颜淡的指尖一抖，碰到应渊温热的唇瓣，手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只觉自己心跳变得更快。

应渊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她，“怎么了？”

“没、没怎么……”

颜淡看着应渊清澈而空茫的双眼，为自己脑海中的那些旖念自愧不已。可她越想赶走那些混乱的心思，却反而记得愈发清楚。

噩梦中的应渊伏在在地面，眉间微蹙，体温过高而蒸出的虚汗顺着面颊滑落，勾勒出颈侧苍白的曲线，梦中人虽阖着双目，可眼尾却是泛红着洇出泪珠。她当时急忙上前将人扶起，却分分明明地听清了应渊口中不断重复的呓语。

他沉沦噩梦之中，念得是她的名字。

颜淡深呼吸着平复自己悸动的心，胡乱摸了两把自己热到开始冒傻气的脸，又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统统甩出去。

她轻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再度抬眼看向应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道。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