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朵.拙燕拾遗（下）

星期五凌晨三点，最受恐怖小说欢迎的时间段。更别提雨跟断了线一样又凉又重地打，是个走在小树林里的人都会觉得身后有个没脖子女鬼跟着。

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冷色调的别墅，浑身盖着的防水白布，原本淡雅的露天泳池和小花园也被厚重的东西盖着，更让人觉得里面会不会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是燕庄的想象。

他现在站在别墅三十米外忘记收的遮阳伞下面，毛都没湿一根。

思考到底袭击自己的会是个男鬼还是女鬼的间隙，燕庄还不忘感叹一下小姐优渥的家庭条件，这就是有钱人家的生活吗。

赞叹是有条原因的，当然——害怕也是有原因的。

燕庄觉得这里闹鬼，不单单是恐怖气氛的衬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臆想，他似乎在别墅里面听到了哀嚎和惨叫声，似乎还有棒槌在敲打什么东西的影子。

他想走进去见证一下这悬疑推理文里才有的场景，但怕有没有什么守着这里的保安忽然拿把冲锋枪冲出来。

...毕竟，他怕死。

不过，想要查清小姐家里那个无名捐献者到底是什么来头，就必须收集到可靠的证据。

燕庄脑袋里冒出了奇奇怪怪的责任感。

他早就在其他同学的嘴里打听到了她这周末要出去玩，想来也不会带那个移动器官库。

雁妈的话中明确表示，这个点黑市最容易骚动。

——虽然从雁妈嘴里出来的话只有一半可信。

燕庄扶着围绕别墅一圈的山毛榉，缓缓向房子后面平移。

他来的时候看见，这后面有一扇极大的窗子。

???“...哈。江家的宅子，你个毛都没长全的猫崽子还也敢靠过来?”

突然出现的五大三粗的陌生声音把燕庄吓得差点没蹦上天找自己被车压死的姐姐去。

他机械地一点一点扭过头，虽然心里面万般祈祷，但还是见到了一张肥头大耳的脸。

对面明明是一只猫，却生了极多的体毛，身上的毛也稀稀拉拉，斑驳黄涩不堪。即使距离一个视力测试的距离，还是能闻到上面浓重的腐烂气味。

燕庄“啊...大哥...大哥...你谁?”

燕庄强迫自己去满怀崇敬地看向对方歪瓜裂枣的眼睛和嘴。

???“切，大爷我杀猪，路过的。”

???“见你一个小毛孩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啥，不能管管？”

对方的声音更是粗犷，燕庄能想象出来的最低的低音炮也不过如此了。

等等...杀猪?

燕庄“可以可以可以...等等。你你你你...您...刚刚的叫声是您...家猪...发出来的???”

???“什么？当然是了！不然你还以为是哪个小妮子深夜在叫唤吗?！”

他的唾沫喷在燕庄脸上，他觉得他能把前天吃的鸡柳煎饼都给吐出来，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发问。

燕庄“呕...抱、抱歉...我看这根棍子上有些...噫...好恐怖...”

???“猪血。行不行?...哈，现在的娃子真是没见过世面。”

燕庄“那 那刚刚的影子...”

???“啰嗦不啰嗦，你杀猪直接上嘴啃?”

那人似乎是不耐烦了，粗暴地揪起来燕庄的脖颈，像扔垃圾一样扔出了灌木丛。自己则扛起棒槌，哼着歌不知道跑哪杀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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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冲击力过大，燕庄缓了十分钟才能动。他极其心疼地开始舔自己被荆棘划伤的爪子，躺在没有雨淋到的一边。

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

挨了一顿打，但是什么特殊的都没有发生...说不定真是我多虑了。

我还想吃瓜呢。

燕庄斟酌了一下回去怎么和雁妈交代自己半夜三点发神经跑出去这件事，正准备揉揉酸涩的眼皮子回去补觉，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好像又倒映出了移动的阴影。

抬起头来，发现阴影正来源于别墅，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那面透明的玻璃窗。

...真是，有什么猪要跑到别墅里杀。

燕庄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像那扇窗户昂起了头。

——窗户里出现的场景，他死一百遍也忘不掉。

那个男人确实在屋里，但没有杀猪。

他不要命地抡着满是铁刺和凸起的狼牙棒，一下一下锤在他身下的猫背上，像是在打一块猪肉。

鲜血飞溅，怒吼声随着不隔音的窗户毫无保留地传了出来。

「你来这个家，就是为了混吃混喝的！?」

「老板几百万给你搞回来，你整天就想着吃这些会让身体不健康的垃圾！！?」

「你的使命就是为主人恭恭敬敬奉献到死！」

「——你这种活在垃圾堆里的孩子，怎么还蹭吃蹭喝出优越感了！?」

身下那只猫的身上全是裂口和扎伤，有些甚至已经透过真皮层，和里面的组织一起打得血肉模糊。

他的爪子直直嵌进木板里，硬生生划出一道道血痕，头上的花被打碎，混着血一起四散飞溅到了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