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儿转眼到了凡人该入学的年纪。
为人父者,应渊自认应当严慈相济,故任小娃儿如何哭闹,他亦不为所动。
怕颜淡心软不忍,应渊阻止她同行,只沉着脸捏着小娃儿后脖颈,不顾他一路挣扎,亲自送去了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柳青云处。
苟诞在学堂被束缚了一日,一下学便冲出课堂,待见到等候在院中的爹爹时,霎时小嘴紧抿,“哼”一声抱着胸撇过头去,嘴里小声嘀咕,“小人爹爹!”
“怎么?这一日的书白读了?那便回去再练五页字。”应渊淡淡启唇。
“爹爹!”小娃儿红着眼,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他还记着娘亲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可是男子汉了,不能哭。
小娃儿这副倔强又委屈的神情倒是像极了他娘亲。
应渊伸出手抚了抚他发顶,唇角显出浅笑。
“与先生道别吧。”应渊望向站在学室门口目送孩子们离去的柳青云,示意苟诞上前去道别。
苟诞转过身,极不情愿地走到柳先生跟前小声道别。
柳青云半蹲下来与苟诞说了几句,又笑着轻拍了拍他肩头。
小娃儿转身回来时眼里已然再无委屈之色,反倒似有星芒闪烁。
应渊与柳青云略一点头,牵着苟诞离开了学堂。
待回了家见到颜淡,小娃儿又换上一副委屈模样,缠着颜淡不放手。
“这是……”颜淡不解地望向应渊,“可是受欺负了?”
应渊轻嗤一声,“自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
“娘亲,爹爹说要罚我练五页字,我今日在学堂练了好多了,手臂酸疼。”小娃儿避开应渊的视线,将右臂抬至颜淡面前,“娘亲捏捏。”
“好,娘亲给你捏捏。”颜淡轻柔地捏着苟诞的小胳膊,心中对小娃儿的伎俩却十分了然。
“夫人莫纵容他。”应渊提醒道。
颜淡抬眸望向他,正欲开口,应渊用口型无声提醒:“子债母偿。”
颜淡面上一红,斜了他一眼,抿抿唇垂眸继续替小娃儿捏臂膀。
“娘亲,今日夫子夸我了。”小娃儿边说边偷觑自家爹爹。
“哦?那夫子说了什么?”颜淡爱怜地亲亲小娃儿咕嘟着的脸颊。
“娘亲!”苟诞抽回臂膀,抬手擦了擦脸颊,“我是男子汉了,娘亲不可再这般当我是小娃娃。”
“好,那你说说夫子夸你什么了?”
小娃儿又偷偷看了眼自家爹爹,这才翘着唇角道,“夫子说我天资聪慧,说,说像我这般更应多读书明理,日后帮助有难之人。”
“我家苟诞果然和娘亲一样聪明。”颜淡一脸与有荣焉。
应渊神色不变,淡淡开口,“你怎么不跟你娘亲说说为何我要罚你?”
小娃儿一听,嘟起嘴不服气道,“我不过是叫了一声小人爹爹。那日娘亲说爹爹是小人,爹爹明明很欢喜的。”
颜淡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忽而想起他那套“母债子偿”的言论,愤愤然开口道,“就是,明明是你自己喜欢的,有何不对?”
应渊背着手,唇角噙着笑。
“夫人就是这般教导孩子的?”
母子二人睁着一样的大眼睛,眼里满是不服。
“好,那今日便练十页字吧。若写错了,便让你娘亲代为受罚。”
小娃儿一听,再不敢犟嘴,忙离了娘亲怀抱,抱住应渊大腿,仰着头眼巴巴地讨饶,“爹爹我错了,只写五页好不好?”
“夫君,念在苟诞是初犯,夫君还是网开一面吧?”识时务者为俊杰,颜淡忙帮小娃儿说话,毕竟母子二人如今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应渊点点头道,“那剩下的五页便由夫人代为受罚。”
“那个,苟诞啊,业精于勤荒于嬉,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娘亲~”小苟诞委屈地怒视自家见风使舵的娘亲。
“苟诞不是最喜欢吃娘亲做的菜吗?娘亲现下便去准备晚膳,苟诞好好练字。”颜淡说罢迅速溜了。
小娃儿鼓着腮帮子跟着自家爹爹去了书房。
因着心中委屈不服,十页字竟写错了九个。
小娃儿心虚地偷覷收起朱笔的爹爹,竟见自家爹爹面上隐约透着笑意。
“爹爹是要打娘亲手板子吗?”小娃儿担心地问。
“你若心疼你娘亲,便该专心习字,如今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爹爹~”小娃儿委屈更盛,只觉自家爹爹竟似换了个人,再不似从前那般宠他了。
应渊轻拍小娃儿肩头,语气郑重:“苟诞,若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必先学会承担责任。”
“可是娘亲说我只要活得开心便好。”小娃儿满眼不解。
应渊神情微凝,忽而忆起自己曾对苟诞的期许,不正是让他快活自在地过这一生么?
不过作为万年的神仙,又怎会让小娃儿绕进去。
“两者并不矛盾,爹爹并非要你挑起重任,只你总要对你人生中重要之人承担起责任。如若爹爹与娘亲都是不负责任之人,那你可知自己会是何种下场?”
小娃儿蹙起眉头,想起曾在镇上见过的流浪小乞儿,又思及西院里被父母卖身为奴的姐姐们。这才认真点头道,“我知晓了,爹爹。”
这日夜里,小莲花精自然逃不过老神仙的惩罚。
作者以下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