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青铜白骨

长白千里雪线之上，有一个渺如沧海之一粟的模糊身影在缓缓移动着，那人一身素白，拄着登山杖，寒风萧萧，卷着山雪，一刀一刀地划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吴邪孤身一人来到长白，赴张起灵的那个十年之约，他要带着自己供奉在心头的神明回家，给他一个归宿。

这条通往青铜门的路吴邪已经走过无数遍了，毫不夸张的说，他连哪个地方有几块石头都一清二楚，这十年以来，吴邪不是在设局就是到青铜门前给张起灵讲他的经历，或许是说说自己遇到的事和人，亦或是像当年的天真无邪一样跟他撒撒娇。

吴邪终于走到了青铜门前，他很想现在就把那扇破门给打开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给接出来，但现在是深夜，估计张起灵还在睡呢。

吴邪小哥，我又来了，这次我来带你回家。

吴邪倚着青铜门坐下，咬了两块压缩饼干，明明很累了，但他就是睡不着，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张起灵他就兴奋得睡不着，只好隔着厚重的青铜门跟张起灵说话，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

吴邪对不起这次来晚了几天，我的计划收尾处理中，盘口上还有事耽误了。

吴邪你在里面是不是吃蘑菇吃腻了？我给你带了龙井虾仁，无锡的水蜜桃熟了，伙计给我送了好多，回去你刚好尝尝鲜。

吴邪还有很多事情想对张起灵说，最终所有的思念还是化成了一句话。

吴邪小哥，我好想你啊。

吴邪还是打算睡一会儿，以一副精神点的状态去见张起灵，他在这次来长白山前花了不少钱做保养，身上大部分伤疤都用医美消掉了，长出了粉红的嫩肉，沙漠晒黑的皮肤也养白了回去，还挺水润，四十多岁的人长着一张二十多岁的脸，好像吴邪还是那个西子湖畔的清新脱俗小郎君。

六点还没到，吴邪就醒了过来，他去接了点雪水消消水肿，洗漱一番，还掏出镜子捯饬了一下。

吴邪把手电筒用嘴叼着，从包里把鬼玺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娴熟地把鬼玺放进青铜门的凹槽里，掏出大白狗腿利索地往手上一划拉，把血滴了上去，从汪家搜刮来的麒麟竭大部分都是吴邪在一众人的要求下每天一片那么吃了的，现在吴邪是不用担心自己的麒麟血会时灵时不灵了。

青铜门传来微小的声音，是门内的机关在运作，这扇隔断十年光阴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缝，吴邪安心坐在门口处理伤口等着张起灵出来，顺便酝酿一下待会儿见到他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打算给他一个拥抱。

等了好一会都没动静，吴邪耐不住性子，柃起包就往里跑去，最后猝然停住了脚步，手上一抖，背包掉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

眼前是一具套着破烂黑色连帽衫的白骨，倚着一颗和秦岭厍族墓里一模一样的青铜树，手上抱着当年吴邪亲手交给张起灵的小黑金。

那一瞬间，吴邪强撑多年的强势轰然倒塌，眼眶红了一圈，他脱力一般地一下跪在那具白骨前。

吴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可是张家起灵，怎么会这死在这破门后面？！

吴邪失控一般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难以接受自己迟迟等了十年的人以一具白骨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支撑着他走过最艰难的十年的信仰死了。

吴邪的余光瞥见张起灵的白骨旁有一本黑皮笔记本，他伸手拿过打开，一张微微泛黄的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吴邪把照片捡了起来，是自己受伤了被张起灵抱起来的时候拍的，翻到背面，映入眼帘的正是张起灵的字迹。

张起灵吴邪，你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张起灵其实这次进青铜门我知道我会死在里面，但我没告诉你，只是跟你道了别，不然你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张起灵我本不该向你许那个十年之约，让你忘记我才是最好的，或许是我奢求太多了，想着你至少能把我的尸首带回去，葬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张起灵对不起，吴邪。

#吴邪你丫的……张起灵你个骗子！

吴邪把那张纸死死攥在手里，指节泛白，低下头，泪水浸湿了胸襟一片。

那张纸和相片被吴邪揣进靠近心口的暗袋里，他又翻了几页笔记，都是空白，直到页数过半吴邪才停了下来。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抱着笔记本缩成小小的一团抽噎着，一声一声地骂着张起灵。

#吴邪混蛋。

#吴邪张起灵你混蛋。

吴邪哭着哭着，骂着骂着就再也发不出声了，他起身走向门外，把鬼玺拿了下来，没有离开，而是转身有走进青铜门里面。

没有了鬼玺的青铜门又缓缓关上，两只鬼玺都被锁在了青铜门里面，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进入门后面。

吴邪抽出张起灵抱着的小黑金，毫不犹豫地躺进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他拉过那双化成白骨的手揽在自己腰间，摩挲把玩着那两根曾救过自己无数次的发丘指。

#吴邪小哥，我来陪你了。

话音未落，吴邪摸出那把用来防身的枪给子弹上膛，直接怼上自己的太阳穴，他闭上眼睛，还带着未干泪痕的脸露出一抹浅笑安然。

“砰”的一声，子弹穿过头颅飞出，吴邪持枪的手无力的垂下。

枯骨的怀中是一个如玉公子，殷红的血溅上森森白骨，一瓣一瓣如同花一般，血从张起灵的胸口上淌到了地上，地面泛出红光，开出了一片曼珠沙华。

长白埋骨处，同心必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