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事事难料，在五公主回到丰县后一月，卫太后于睡梦中安然离世，明明她白日里还和五公主他们说要去田里看庄稼，要去赏桂吃螃蟹。消息传到都城，文帝大恸，当即便罢朝而去。虽然哀痛万分但该做的事情要做，文帝破天荒为卫太后使用四字谥号，上数历朝历代最多也不过是两个字。可文帝顾不上御史们的引经据典于理不合，他只知道，他的阿母不在了，他要把一切最好的给自己阿母。御史们没扭过文帝，卫太后的谥号最后定为懿德纯徽皇后。一切丧葬礼仪按照高皇后旧例，只奢靡稍减。高皇后乃是高祖之妻，卫太后的丧仪规制实质到达了一个极限，再往上只有皇帝的丧仪了。卫侯深觉不妥几次以陛下请念及太后不喜奢靡，请陛下将规制略减，安太后之心。当然这话也只有卫侯敢说，要是换其他人，只怕文帝就要动手了。卫侯言及此处，文帝便想到素日卫太后的谆谆教诲，于是减了随葬和规制。但却加封卫太后的几位过世的兄弟姊妹还有卫太后的父母，连卫太后的祖父祖母辈都没落下，相当于变相的增加。又因卫太后的棺椁在丰县，文帝命四位皇子往丰县接卫太后棺椁回冬柏陵园与先帝同葬。太子出城十里迎，文帝则于陵园迎棺椁至墓穴。

按照规矩太后崩逝，皇帝以孝子身份为其举哀，罢朝二十七日。凡帝王守孝，都是以日代月，即二十七日代二十七个月。但文帝硬是要守足三十六日，也就是代三年孝期。甚至一度下令要禁三年民间婚嫁，被五公主哭着劝住了。其次便是守灵期间，文帝令太子监国，所有皇亲国戚入冬柏陵园为卫太后守灵。诸臣屡屡上奏言及与不符礼制，但丧母悲痛的文帝哪听得进去。

霍不疑原定前往蜀中一事也被迫后延，太子责令另一位官员先行处置此事，霍不疑待守灵期满后在前往蜀中。

守灵期间大长公主与五公主数度哭到晕厥，日渐消瘦。宣聿劝不住五公主，只能请裕昌来劝。

裕昌端来了一盏汤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五公主唇边。五公主摇摇头不愿意喝。裕昌轻叹道“小悦儿，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太后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安心。”

五公主一听提到卫太后，双手捂着眼，痛哭了起来。裕昌忙放下碗，把人搂在怀里安慰，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

裕昌先缓过来，用绢子拭了泪，安慰道“小悦儿，你这样身体怎么受的了。”

五公主还是摇着头，哭到不能自已。裕昌把人搂在怀里，道“太后最疼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太后~~~。”

“阿姊，我难过，我想大母了”

五公主哇的一声哭喊出来，裕昌始终抚着她的头，静静地让她发泄出来。过了一会五公主渐渐止住眼泪，裕昌命人端了热水，为五公主匀面，梳理头发。她轻声道“小悦儿，不要这样。太后总说人必有一死，她活到这把年纪也什么遗憾了。你也要向前看，才行”

五公主抽哒哒的应道“我知道，只是心里难过。”

“我懂，我都懂。”裕昌又安慰了五公主一阵，抚着她的头道：“三公主去看大长公主了，我们喝了参汤也是看看吧。”

五公主点点头，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此时的东海王正在一处僻静宫室内盘问程少商身边的婢女，这是他特意安排在程少商身边。之所以这么安排人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是怕程少商借他们二人之事要挟自己，所以留了个心眼。而今日得来的消息也证明他的这个人确实有用。

“你确定程少商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信了。”东海王今日见程少商在午膳时，恶心干呕又食不下咽，觉得这个样子像极了东海王妃有孕时的模样。于是才不顾冬柏陵园内人来人往，也要急急召婢女来问个清楚，而结果确实让他大惊失色，程少商已有两月没来月信，而两月前正是他们最缠绵的时候。

婢女低着头，恭敬答道“是，而且程娘子还有恶心不适，只是她一直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夏日天气炎热之故。”

东海王只觉得心头沉沉乱跳，道“不可能，程少商不是不能生嘛”他来回踱步，半晌，望着婢女道“这两个月越舒禹有没有在程少商那过夜”

婢女摇摇头，东海王又道“她有没有发觉这事。”

婢女再次摇头，恭声道“程娘子素来就有月信不调的毛病，所以她没有在意。”

东海王左思右想，道“程少商可对人说起过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婢女将头伏的更低，“程娘子对奴婢们一向不亲近，所以奴不知。”

东海王紧握双拳，怒气上扬，但又在瞬间被他压下。他摆摆手，婢女退下。

五公主和裕昌在曲廊一处见到程少商婢女和东海王相继走出宫室，心里都是满腹疑虑。五公主冷哼一声，“长兄闲来没事，怎么与婢女来偷偷相会。母后也太护着了，纵得长兄在大母祭奠还折腾。”

“小悦儿，算了”裕昌轻拍五公主的手背，故意岔开话题，“我听说陛下被把阿聿调回都城，那你岂不是要长留都城。”

五公主叹了口气，“是啊，父皇终究是念旧情，宣氏并没有出众子弟再朝，所以阿聿回来也是为母后增加倚仗。”她顿了顿，淡淡道：“我是不想回来的。母后就是看不开，要是趁早离开，父皇还念及旧情，日后多多照拂宣氏。如今一日一日的守在身边，只怕日子久了，旧情就磨光了。”

裕昌噗嗤一笑，“用俗话来说，远香近臭。”

“阿姊说的没错，”五公主指着前方池边与文帝闲话的徐容华，道“这就是现成的例子，五兄这些年没少得父皇赏赐。除了他自己挣气以外，不就是父皇顾念徐容华不容易，多多赏赐五兄，让她面子有光。”

“是啊，咱们走吧”

日头高起，绿柳垂荫，守灵至午时，众人多去用饭休息。文帝许久未见徐容华，所以特意召她闲话，这才有了裕昌和五公主看到的一幕。

“老五挣气，你教的好。”

“全靠陛下教导，太后爱护，老五才有今日。”

文帝不知想到什么，郁然叹了口气，“朕这几个儿子，被太后教的都挺好的，除了…”他摆摆手，又说不出口，“不说了，不说了”

徐容华恭敬的低着头，其实文帝的未尽之语她知道，指的是东海王，但东海王是宣太后一手教育。卫太后当年想要把东海王扶养在膝下，可宣太后不是一哭二病，惹得文帝心疼，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两人一路走着来到文帝休息的宫苑，徐容华恭敬的行礼目送文帝入内，方吁了口气。有些时候她是真的没有后悔，文帝的样貌品行，是个女娘都会动心。她也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娘而已。不过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知足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众人在哀痛卫太后的离世，但日子还要过。文帝自守灵回来以后，并未收回太子权利，而是依旧命他监国。太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守孝之余，便是尽心处理国事，他安排事务批阅奏疏，凡欲大事不决，必先请示文帝。霍不疑此时也准备出发前往豫州。蜀中公孙氏的事得到确切消息，有余孽在豫州流窜，所以在和太子商量过以后，霍不疑改道前往豫州。

临行前他与裕昌依依惜别，霍不疑轻吻裕昌的手背，道“照顾好自己还有阿燧，我很快就回来。”

裕昌抱住霍不疑，轻声道“我知道，你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多吃饭，小心受伤。”

霍不疑轻笑道“女莹这是把我当阿燧了吗，我会照顾自己的。”

“在我心里你任性起来比阿燧还厉害”裕昌整理霍不疑的衣襟，柔声道“之前和你说去丰县的事，我还是打算去。”

霍不疑一愣，当时决定去丰县是因为卫太后在丰县，如今卫太后已经不在了。他沉思片刻，道“你若想去就去吧。带上阿燧，他也要出去历练一二。”他握紧裕昌的手，关切地道“只是万事小心，多多带些人手。”

“好，我知道了”裕昌神色中多了几分伤感，“过几日就是太后的‘七七’，我等结束了再走。”

霍不疑手抚上裕昌的脸颊，温声道“替我给太后上柱香，我知你心中悲痛，但照顾好自己。”

裕昌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表示回应。阿燧此时跑来，大声喊道“阿父，阿母”

裕昌别过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霍不疑含笑叮嘱，“阿燧，阿父出门，你要照顾好你阿母。不可调皮捣蛋惹你阿母生气。”

阿燧恭敬再行一礼，道“阿父放心，阿燧长大了。会好好照顾阿母和自己，阿父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让阿母与我放心。”

听着阿燧小大人的话语，霍不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裕昌也被逗笑。时辰不早了，霍不疑上马扬鞭而去，裕昌心头一酸，忍不住眼泪蓄眶。阿燧拍拍裕昌的手，道“阿母，我在。我照顾你。”

裕昌笑了，捏捏阿燧的脸颊，“好，你照顾阿母。咱们过些日子就出门。”

“去哪？”阿燧好奇的问道

裕昌语气温沉沉的，“去阿母很敬重的长辈家看看。”

阿燧想了想，问道“是我们前些日子祭拜的曾祖母家中吗？”

“是，阿燧想去吗？”

“想，曾祖母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阿燧除了去那里，还想去很多很多地方。”

“好，我们去很多很多地方。”

从人死后算起，每七天必祭奠一次，称为“做七”或“过七”。其中一七‘称“头七”、三七又称“散七”、五七、七七又称“满七”是最为重要的一祭。文帝于冬柏陵园召集所有皇亲国戚参加祭奠，可谓十分庄重盛大。几位公主亲自排布祭品，皇子烧纸哀哭。文帝念诵祭文，之后便气力不济，余下典仪便让太子代劳。三位越侯和宣侯眼中多是震惊之色，但此事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早前文帝就放权于太子，大有不管朝政之态。如今不过是让太子主持丧仪，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三位越侯高兴太子地位稳固，又难过越皇后没见到这一日，再想太子对自家并不亲热，日后可如何是好。百感交集下，哭的极为激动。宣侯看看前方哭泣的东海王，又看看扶着文帝宣太后，心里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文帝对自家是好，但太子呢，而且东海王又是一个善良的性子，将来要是太子有心，可怎么办才好。这么一想，再听听身旁三位越侯这一大家子的哭声，也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别人还好，四公主在上首，听见自家君舅君姑嚎啕大哭，再看看他们身边三位越侯这一家子人，怎么大有比谁哭的厉害的意思在。

不过上首众人也因此发现了一个混在当中假哭的程少商，她身体不舒服根本哭不出来，卫妖婆祭奠还偏偏选这天，真是死都不挑好日子。

五公主看程少商装模作样的假哭，气的要杀人。但被裕昌一把拉住，她朝五公主摇摇头。程少商对卫太后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难道还能指望她有什么真心实意，这样的日子她不捣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五公主无奈只能忍下这口气，程少商这人她还是清楚的，没心没肝，亲父母都说不要就不要，难道还能指望她能哭出什么东西。

祭祀大礼毕，便是午筵，照例是简朴素菜。宴上文帝便说起了裕昌要带阿燧去丰县一事，“裕昌，你有心了，太后没白疼你”

“陛下，太后爱护裕昌不敢忘。”裕昌恭谨行礼答道“阿燧年幼未曾经历世事，臣妇也想他多知道些民间疾苦，世情百态。太后，在臣妇年少时也是这般教育臣妇的。”

文帝听闻此言，长叹道“你说的不错”他举袖擦了擦眼角，道“阿炔”

阿炔起身行礼应道“皇祖父”

文帝看着日渐长大的长孙，心中感慨万千，道“你年纪不小了，也要学着一些。”他顿了顿，沉吟道“你陪着你姑母她们一块去，给你曾祖母上一柱香。也看看人间百态。”

众人一愣，太子妃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但太子已经沉声应和，“父皇说的极是，阿炔自幼长在深宫，也需行万里路。”

文帝点点头，“就这样吧，你来安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算是把阿炔随裕昌去丰县的事情给定了下来。太子妃也知道阿炔出门历练是好事，但难免为儿子担心。此时太子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扬起一个温柔笑容，太子妃也回应了一笑。

一时饭毕大家各自散开休息，只待时辰到了便回家。程少商整场祭奠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最近不知怎么了，哪哪都觉得不舒服。本来是想在宫室休息的，但东海王命人传信给她说为宣太后的事情，想请她帮忙，所以她也只能和小越侯夫妇撒谎说哭的身体不舒服要出门散散。小越侯看她最近不惹事的份上也就答应了，只有越舒禹冷眼看着程少商，一言未发。

小越侯夫人瞧见儿子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舒禹，最近怎么样。如果房里那几个姬妾…”

“你在说什么”小越侯打断道“舒禹现在正在发奋图强，程少商也好不容易消停了，你就不要折腾事情。”

小越侯夫人欲言又止，气的扭过头不去看小越侯。他压根不知道那里头的事情，程少商在外装的是乖巧听话，在家里没少欺负她。她是看家里最近事多，不敢告诉小越侯，没想到他反训斥自己。

小越侯对小越侯夫人突然而来的生气摸不着头脑，但只当她和程少商一向不和，看不惯程少商过好日子。于是向越舒禹叮嘱道“舒禹，你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前些日子在核查度田一事上做的极好，好几位官员都在太子陛下面前说起你，你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闹出家宅不宁的事情来。”

他是真的怕的，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无所顾忌，如今好不容易学好了，可千万不能前功尽弃。他也不图越舒禹有多大本事，就盼着他能好好的守住家业，留给子孙。

越舒禹眉眼恭顺地垂着，低声道：“阿父放心，我是清楚的。”

作者前后推倒几版，最后决定让东海王主动发现程少商有孕，然后害死程少商这个逻辑更通顺。这里主要是考虑到东海王生存环境对他的影响。如果说文帝智商10分，东海王就是3、4分，放在全员高智商的皇家肯定不够看，但放在普通层面绝对拿的出手。不能说作为穿越者的程少商不聪明，只是她的视野在一开始就被宣太后局限了。她在进宫之初，宣太后对她的教育就是明理，不需要读书识字，知道具体的规矩礼仪。她不理解时代规则，如何在这个时代生活，全靠她自己对封建时代的片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