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日头偏向正中，阿然缓步入殿，恭敬垂首。卫太后朝阿然扬一扬脸，阿然缓缓道“禀太后今日朝会时，已有御史中丞提出此事。陛下已经处置了”
裕昌闻言握紧了拳头，她算不算多此一举，还遭人恨。五公主则惴惴不安，四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卫太后淡淡一笑，头上金簪花微微颤动，“还算没把人当傻子看”随即又冷下脸，道“怎么处置的”
阿然越发恭敬低头将今日朝上文帝的处置告知卫太后，卫太后抽了抽嘴角，再次询问道“就这样？”
阿然点点头，卫太后手撑着桌案，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心情。道“其中怎么又有小越侯的事，还有什么袁慎”
阿然恭敬道“太后，陛下有意将处置事宜交给袁侍郎，但小越侯提及袁侍郎处置此事不公，所以争辩了几句”
卫太后突然冷笑一声，目光冷冽，“袁慎站位了”
阿然眼皮一跳，徐徐道“是因袁侍郎和长秋宫女官程少商有拉扯”
“什么”五公主讶异的叫出声，卫太后转头看向她，她慌张解释“大母，我，我……”
卫太后看着五公主，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女官，程少商。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阿然也不知，看来是文帝刻意为之，但只是一个女官不至于瞒着她，除非还有些别的什么。眼中露出些许探究意味，阿然继续为卫太后解惑道“程女官近来每日都给凌将军送早膳”
接下来的话自然不必再说，卫太后已经明白，她冷冷笑道：“原来如此，打的这个主意”
一直听着的裕昌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心口如针扎似的作痛，铺天盖地的伤痛如浪潮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她死死掐住手心才让仿佛就要坠下去的身体，勉强稳在原地。她是多余的那个吗，原来不管做什么命运都不容她打破是吗，他们才是话本里的主角，自己这个配角早晚要退场。不管这事是宣皇后的主意还是程少商自己的主意，总之是受到文帝的默许。她的双肩微微发颤，心痛的几乎要跳出这副躯壳。凌不疑与自己相伴的那些时日，一句未提程少商日日送早膳之事，也没有提过文帝和宣皇后的打算，他究竟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想要玩玩就算。而这个玩玩的对象是长相普通的自己，还是楚楚动人的程少商
卫太后突然自嘲的笑道：“老太婆就该早点入土，免得碍眼才是。”
此言一出，四五公主连带裕昌和阿然通通伏地叩首，连声道“大母息怒，太后息怒”
卫太后神色不明，不管地上的几人，起身往大门走去，只有在路过阿然身边的时候，冷言道“去长秋宫”
阿然起身扶住卫太后往殿外去，五公主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裕昌和四公主一个扶住五公主，一个捂住五公主的嘴巴。裕昌低声道“赶紧跟上，要是出事你还能拦拦”
五公主点点头，三人紧随其后
宫巷内文帝和凌不疑走了一路，他把凌不疑叫来主要是为了程少商那事，至于程少商和袁慎的事，他也问过了。文帝是怎么也没想到程少商和袁慎的事情，压根不是什么那时宣皇后劝他的少年慕艾小事而已，是一腔热血啊。但文帝转念又想，那楼犇早时也说过程少商与楼垚性情不和，没多时两人就退亲。可见这句性情不和，内里文章颇多。他踌躇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子晟，近来可好”
“臣一切都好”凌不疑恭谨答道
文帝一噎，随即压低了声音，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问近来早膳用的可好”
凌不疑目视文帝，眼睛都未眨一下，道“禀陛下，臣每日在府中用膳，与平常一样”
得，不能绕圈子。在绕下去明日都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文帝直接问道“朕是问早上的那碗汤，程少商给你做的”
凌不疑不假思索，“臣没喝过，不知道”
“什么”文帝大喊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再次询问，“你没喝过？”
凌不疑恭敬行礼道“陛下，臣没有喝过。臣每日都是用过早膳来参加朝会，所以并不需要这汤”
文帝抽搐了嘴角，难得磕巴的道“你不喝，为何还要收啊”
凌不疑沉默片刻，看向文帝露出些许无奈神色，“程女官说是皇后的一片心，臣不好拂去。臣请陛下不要将此事告知皇后，以免皇后伤怀。”
文帝有些奇怪，无所谓的道“什么大事，皇后怎么会伤心”
凌不疑面露难色，只沉默不语。这一举动让文帝满头雾水，他满脸慈爱，含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在朕面前不必为难的”
凌不疑像放下了什么，恭敬道“陛下，近日臣协助太子殿下度田宣氏”这话半真半假，真是，太子在他的劝说下，确实有意让宣氏核查田地。假是，压根没有什么协助，宣氏核查田地被卡在了开头，宣侯做不了主，太子又狠不下心，整个事情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了。凌不疑低了头，眼睛盯着地面，他并非不愿帮太子，只是事情都在他手里，得罪宣氏的就是他。太子与皇后一如既往的做好人，谁也不得罪。从前他不在乎，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能得罪任何可能影响这事的人，万一宣氏有人要插上一脚，蓄意报复自己，自己腾不出手解决，所以也是好先让太子自己解决宣氏度田一事了
文帝一拍脑门，原来如此啊。宣氏度田之事太子和他说过几次，但出于一视同仁他并未过多说话也不管，毕竟越氏度田就是三皇子自己处理的，宣氏度田照道理也该太子自己处理。看来凌不疑是误会了，以为宣皇后是为宣氏度田之事让程少商日日送汤，他觉得为难，又不好明说，所以只能收下东西。文帝扶着脑袋，只觉脑袋瓜子疼。宣皇后明明跟他说程少商与凌不疑相处甚好，颇有些日久生情的意思，所以今日他才询问凌不疑，要是真喜欢，怎么也要和凌不疑商量商量卫太后那关怎么过。
文帝摆了摆手，叹道“不是为度田一事，你不要多想。”他看凌不疑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暗暗打鼓，这不对啊，就是子晟被迫收下汤，照程少商的说法，子晟对她也有些什么的。于是他试探性的问道“子晟啊，你对程少商，有没有点”
“没有，臣对程女官并无想法”凌不疑直接了当，打消文帝的想法
文帝想了想宣皇后和他说的那些事，缓缓道“朕怎么听说，你和程少商有点关系。”眼看凌不疑要反驳，文帝继续道“你不是派副将去程伯府见过她吗”
凌不疑皱紧眉头 仔细想了一会，正色道“并无此事”
文帝扬了眉头，打量了眼凌不疑。没这事，那程少商跟宣皇后说的活灵活现，搞得好像凌不疑对她早有预谋一样。他试探着道“清县救人？”
“臣只是做应该做的”
“涂高山赛马会，英雄救美？”
“臣只是控制马匹，并未救人”
“送汤呢？”
“陛下，臣已经说的很明白，程女官言明皇后心意，臣不便推脱”
文帝再也说不下去，感情白花心思了。于凌不疑压根没程少商这人，他连对方长的多高多胖都不知道。文帝心里明白是宣皇后多想了，不过也不觉得是宣皇后的错，他认为肯定是程少商谎报军情，让宣皇后误会，这才让自己和皇后白高兴一场。文帝摸摸下巴，上下打量凌不疑，如今看子晟对程少商毫无情意，全是程少商剃头挑子一头热。可要是让程少商离开，在找这么漂亮又和凌不疑产生过联系的就难了。要不在留几天，万一程少商的美貌吸引凌不疑，他回心转意了那也成
他这么想着，大笑道“子晟，走了走了”
“是”凌不疑跟上文帝脚步。
如今夏日七月时节，长秋宫庭院中花木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程少商坐在廊庑下赏花，王姈急的满头大汗，看着程少商怡然自得的样子，心里也是十万分火气但不能发泄出来。
“王娘子”程少商指指身旁的位置，浅浅笑道“坐啊”
王姈绞着手，努力摆出一副平常表情，道“不用”
程少商摇摇头，鸟语花香，风景如画，王姈居然不懂得欣赏，哪有点贵女风范啊。可笑，还在她面前摆架子。她伸了个懒腰，继续赏景
文帝是在长秋宫门前遇见的卫太后，虽然看起来卫太后好像没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卫太后特地从长信宫带着裕昌等人跑到长秋宫很有问题。文帝恭敬朝卫太后行礼，身后的凌不疑行礼同时望向裕昌，可惜裕昌只低着头并未给他回应。
“母后怎么来了”文帝笑着问道
卫太后忍了又忍，最终恶狠狠的从口里磨出这句话来，“你们夫妻俩干的好事”
文帝一愣，正欲答言，就见卫太后朝内侍吩咐道“开门”
大门一开，卫太后带人入内，文帝紧随其后，翟媪迎来过来，行礼道“参见太后”
卫太后停住脚步，道“皇后呢”
翟媪微有局促，但还是温声道“启禀太后，文修君来了，正与皇后在说话”
卫太后冷笑一声，“带路”
翟媪无奈，只能答“是”之一字
此时文帝替过阿然的手扶着卫太后，下意识的拧了眉，想到宣聿传来的寿春情报，心里有了几分计较，文修君和皇后说话，怕不是找皇后麻烦的，道“母后不如等……”
他话未说完，卫太后不理他只往前走，让文帝不好再说。
等到了紧闭大门的殿前，在廊庑率先发现文帝和卫太后等人的王姈，匆忙近前行礼道“参见陛下，太后”
程少商也紧随其后，“参见陛下，太后”
五公主揪紧衣袖，看向程少商的眼神，都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都是她干的好事，害的母后受累，大母揪心。四公主紧蹙眉头，对程少商也是万般的不喜。凌不疑落后一步，走近裕昌身边见她神色不好，想着是发生了何等大事竟劳动卫太后，也让她难过。
文帝看了眼程少商又看向卫太后，卫太后径直往前，王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文帝往内殿去，文修君和皇后能说什么好话，万一又是什么帮扶乾安王之类的话，家中不就糟了。她朝裕昌投去求助的眼神，裕昌只微微颔首，王姈略放下心来。
果然如王姈所料，文修君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宫婢刚挪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宣皇后疲惫的声音：“……朝堂大事，我是不过问的。”
文修君尖利的叫道：“…什么不过问，早些年他外出征战时，你也曾垂帘听政。现如今吾弟在封地清苦，要个区区铸钱之权罢了，你却不想帮忙…”
“陛下每回走前，都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我不过是萧规曹随，文事问虞侯，武事…也没人打到过都城墙下…”
“好啊，好啊”文修君满是讥讽的语气在说——“……当初你们母女姐弟依附我家生活，我可待你可不薄，什么好吃好穿的都分你一半！我父亲更是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连郎婿都给你挑的最好的。你都忘了吗？”
王姈听到这些话，早已双膝发颤，现如今还没倒下去全靠裕昌撑着她。而她身旁的程少商却想着文修君此刻骂的痛快，等会人都进去看她还牛不牛，欺不欺负皇后了。皇帝老伯怎么还不进去，早点去还能骂上文修君几句。她有些大胆的朝前方看去，两座高山一样的背影一动不动，又为皇后担心，真是的，全站着听皇后挨骂，一点良心都没有。
四五公主也为难焦急的厉害，但也不敢逾矩。只能站着干着急。
卫太后瞥了眼文帝的神色，最后微微闭目，皇后确实担不起责任，竟然连一个破落外戚都管不好。恩情恩情，眼看皇后太子还了那么多年，何时是头。一位皇后居然要被所谓恩情牵制，今日可以用恩情来要铸币权，明日来要兵权呢，皇后就这么柔柔弱弱的等别人来帮她。想到这卫太后轻叹一声，皇后撑不起来啊。她大步入殿，宣皇后苦涩无力的声音绕于殿内，“舅父待我们的深恩厚德，我永世不敢忘！”
“可是阿父死了！”文修君涕泪道，“他死了！家将部曲死的死，散的散，他生前的势力如山崩塌，只剩下一个幼弟，被陛下立作活招牌，现在活的只比死人多一口气，才能让世人不去说皇帝刻薄寡恩，忘恩负义，靠着吾父的兵马救命，却……”
文修君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冷言入耳，“看来文修君想乾安老王爷了”
殿内二人都望向来人。文修君在程少商暗暗鼓劲立住嚣张人设的加油声中，软下身子，向文帝和卫太后行礼。程少商不屑的切了一声。王姈也赶忙来到文修君身旁，想看着文修君一点。
宣皇后被程少商扶起，朝文帝和卫太后，虚弱低声道：“母后与陛下驾临，请恕妾未迎之罪。”
文帝来到宣皇后身侧，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卫太后当看不见他们夫妻，已经正首坐下，众人才行过礼后，依序坐下。文帝与宣皇后同坐到卫太后右下首，四公主五公主为左下首，裕昌跟随其后，凌不疑则坐到文帝与宣皇后下首。其他在场几人，文修君强梗着脖子站着，王姈早跪伏于地，程少商侍立在宣皇后一侧。这次她才看到神隐至今的卫太后，但也只是偷瞄一眼，大略看出是个宽厚慈祥的面相，便已经垂眸低首。宫里规矩不得注目上位，这她明白也会遵守，她又不知道这位太后老太太的性情，还是不要和小命过不去才好
殿内静默无声良久，文帝轻咳一声，向文修君道：“适才听见文修君口口声声提醒皇后莫忘乾安老王爷的恩情，可有此事。”
文修君闻言抬起头，扬声道：“陛下，宣家姑父早亡，吾父抚恤寡居的姑母，养育其儿女长大，这难道不算恩情？莫非妾连提都不能提了。”
文帝短短一笑，看了养子一眼。凌不疑会意颔首，不疾不徐道：“姻亲之间，要论恩情也很难论的清。数十年前，文修君您的祖父曾逢大难，全赖宣氏一族鼎力相助方才渡过生死难关，是以令祖父将爱女许配于宣太公，是也不是？”
文修君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凌不疑继续道：“后来宣太公早逝，宣氏一族是声名略减，可究竟留了家底，不至于让妻女缺衣少吃。是乾安老王爷看世道不宁，才于兵荒马乱中将妹妹一家迁来照看，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这样的‘恩情’文修君以为值得一提再提么，说出去也不怕惹世人笑话。”
文修君捺不住这些年因父亲离世所受的委屈，眼中缓缓落泪，“陛下，妾兄弟姊妹数十人如今四方离散，妾只余这么一个幼弟在身边。请陛下看在当年的情分上……”
“什么当年”卫太后盯着文修君，极为不耐的道“翻来覆去的当年当年，要不要我把当年和你掰扯清楚”
文修君被卫太后一吓，立刻垂下了头去。王姈在她身边暗暗着急只能拼命的扯着文修君的衣摆，希望她不要再说。
但不过片刻，文修君就擦了眼泪，双眼微红直视卫太后，道“太后，臣妇明白当年之事惹人不喜，可吾父尽心为皇后择选郎婿，所以如今……”
卫太后手一拍，桌案上的茶盏猛的一跳，杯底触碰桌案声音格外清脆，也狠狠的压在众人心头。她目光从一旁的宣皇后身上一扫而过，看向文修君的目光之中似射出数道利剑：“尽心择选郎婿，你说这话心里不亏啊”
文修君被卫太后震慑，已是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汗湿背脊，颤抖着双唇要说话但一言难发。
程少商时刻关注宣皇后，只见她在文修君提到择选郎婿时，脸色瞬时苍白了几分。到卫太后喝止文修君，更是身子栗栗作颤。文帝此时发现宣皇后的不适，握住她发凉的双手，转头望向文修君，“不必在此，回去吧”
卫太后闻言看向文帝夫妇，见宣皇后微伏文帝肩头，眼中闪着晶莹泪花，文帝扶着她的背给予安慰。卫太后目光越发冰冷，为妻者当稳重自持，遇事哭哭啼啼做柔弱状寻得他人怜惜是妾室所为。这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敢做就要敢认，不管当年万般纠结，终究是皇后自己选了这条路，真不想嫁或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大可和乾安老王爷说清楚，与陛下言明一切。她唇角扬起冷笑，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怎么没见她拖拖拉拉，说良心上过不去。还不是懂第一子的重要性，怕自己吃亏。她眸光移到文帝面上，第一子其实就是嫡子的意思，他明明懂的。不愧是夫妻，在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上，总能做出一副低姿态，让人怒气无处可泻。
文帝开口转圜，这让文修君觉得文帝对自家还有几分情分。好不容易忍下的泪又落了下来，“陛下，想我阿父当年何等人物，当日一去，如今我们姊妹兄弟，死得死，远走得远走，多年不能见一面。”她望向宣皇后眼含热泪，不由哀怯之意更浓，依靠在王姈身上，哭道“皇后，可想到当年一同在王府做伴的日子。幼弟来信说日子清苦，所以妾才想请皇后照拂一二”
宣皇后不忍，面露哀色，“妹妹，这些予都知道，只是予……”她看向上首的卫太后缓缓低头，不能在言。卫太后最忌外戚，连卫侯家都被她管的死死地，要是自己为乾安王府开口，只会惹她不喜，还让陛下为难
文帝也略略点头，温言道“皇后，你不管朝事，是文修君自己想差了”他冷眼看向文修君，肃然道：“你若有事，为何不让车骑将军在朝堂之上提奏？胜于在这里为难皇后。”
程少商在心里给皇帝点了一百八十个赞——王大妈跟您讲感情，您跟她讲礼法，厉害，真是厉害！要知道跟女人一旦讲起感情来，那就没完没了了。而且您老会这么说，肯定是那王大叔早就更换了人走茶凉的老岳父门庭，抱上您的大腿了，当然不肯听老婆的话给小舅子要好处嘛！
果然，提到丈夫王淳，文修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王姈拽着文修君，哀哀切切唤阿母，请她忍下不要再说，可文修君哪能答应。她低头时面带忿恨，抬头时却作出一副哀泣模样：“陛下，吾弟如今被国傅看管严厉，饮食起居皆不得自由。幼弟向我这个只剩下这一个年幼的弟弟，万望陛下看在当年的情分上……”
卫太后原本还想交给文帝处置，但越听越觉不行，文修君字字当年，句句恩情，皇后只知哀哀啼啼一句得罪人的话也不说。卫太后心内冷笑，好人皇后都做了，坏人留给陛下，好如意的算盘。马上皇后就要示弱做好人，让陛下不在追究文修君。
果然卫太后耳边立刻响起，文帝严肃的声音，“一事归一事，你今日对皇后不敬，言行逾矩，不尊礼法，该如何论罪。论罪藐视……”
“陛下！”皇后忽打断文帝，面露哀恳之意，“妾身体不适，请陛下与太后见谅，今日就到这里罢。”
文帝知道她是想为文修君求情，可他却想打压一下这位乾安王女的威风，又觉卫太后在此事上不可能轻易了事，便沉吟不语。程少商亦想，皇后也忒好心了，正该狠狠治一治王大妈才是！
宣皇后看文帝这般神色，知其心意，只好焦急的去看养子，目光示意。程少商只见下首的凌不疑，低头轻叹一声，正欲开口。卫太后突然笑道“我啊，许久没见过这么一场好戏了”她眼中含着冷意，盯着宣皇后，只把她看的低下头。程少商心下暗惊，我嘞个乖乖，这老太婆好大的架势啊
五公主刚刚还在为宣皇后请凌不疑帮忙而把自己丢在一边生气，转头又担心起宣皇后会被卫太后责骂，她愤愤地看向文修君，早不了晚不了，偏凑到这个时候来，真是会找时间。四公主现在只能选择把自己缩的小一点，免得受到牵连。这确实是一场大戏，宫里以后会清净好一阵子了。只是作为把这事捅到卫太后眼前的裕昌，在宣皇后那只怕讨不到什么好了，她斜瞅了眼裕昌，见她还是端身正色，并无其他表现。四公主对裕昌的养气功夫佩服不已。此刻只有裕昌自己知道她心内的纠缠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凌不疑站宣皇后一边，那自己把甜食事件闹大只怕他会心里不喜吧。她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女，挺好的，管他喜不喜，让他们一家子祸害去吧
“文修君口口声声当年，乾安老王爷，幼弟什么的，想来是怀念乾安老王爷在时的日子了”卫太后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文修君不禁就是一抖，只听见卫太后冷冷地道：“我送你去陪乾安老王爷提旧事论当年，好不好啊”
卫太后言辞犀利，吓得文修君双眼一翻昏倒在地。王姈顾不上昏倒的文修君，只涕声哀求卫太后，“求太后恕罪，太后饶了阿母吧”
宣皇后面色更加苍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连忙看向文帝，又出列朝卫太后行礼，柔声道：“请母后饶恕文修君”
卫太后只冷眼看着并不回应，文帝见状况不对，也怕卫太后一狠心真的赐死文修君，于是朝卫太后低语道“母后息怒，文修君是不该，但也需给皇后几分面子”
卫太后睨了文帝一眼，冷笑道：“还留她做甚，日日来添堵吗”
此言一出，宣皇后，王姈恳求之声再起，四五公主及裕昌，凌不疑也尽数跪地请卫太后息怒。
“母后”文帝再次温言道“文修君身体不好，朕令王淳好好让文修君休息，定不会再出现这事了。请母后顾全大局”
文帝的一句顾全大局，倒让卫太后愈发感到好笑，这话真能堵人，换到皇后身上怎么不让她顾全去。还是老话好，有了老婆就忘娘一点没错。卫太后朝文帝翻了个白眼，但也不在坚持，文帝松了口气，唤道“来人”
黄内官进门来行了一礼，文帝吩咐道“你随王姈回去，让王淳好好照顾文修君，把病养好最重要”
文帝话音落，王姈脑袋嗡的一声，看着已经倒在地的文修君，和松了口气的宣皇后明白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不然依卫太后的性子，自己明年就可以去祭拜文修君了。她恭敬叩首谢恩，“谢太后，谢陛下，臣女也会好好照顾阿母”
卫太后看着脸都吓白了的王姈，心中也有几分不忍，是个好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个阿母。她轻叹一声道“阿姈，日后无事进宫陪我说说话，你和小五是姊妹不可生分了”
王姈猛地抬起头，又低头忍泪，哽咽道“谢太后，臣女遵命”
文修君这么回家去，肯定是会被人瞧不起，连带着她也同样。可卫太后许她进宫，还让她和五公主继续联系，就是在告诉众人，不管文修君身上发生了何事，她不被牵扯，身份依旧，可以继续抬头挺胸的做人。卫太后的态度就代表文帝的态度，这就足够了
文帝应和的点点头，朝凌不疑和声道“子晟，你送文修君母女出宫吧”
凌不疑拱手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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