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不友好。

又是凌不疑从远郊赶去参加朝会的一天，他从裕昌那里尝到了甜头，自此开启早出晚归的生活，他自己虽乐在其中，但苦了梁邱兄弟陪他来往奔波。

一路上凌不疑在马车中尚能补眠，可跟着的梁邱飞就苦了，跟在马车后面哈欠连天。梁邱起是因轮到他在将军府留守，所以精神抖擞，并不困倦。

梁邱飞边走路边打跑瞌睡虫，手还不忘扒拉了把梁邱起，道“大兄，明日和我换班吧。我实在撑不住了，在不歇歇你就瞧不见你弟弟我了”

梁邱起嫌弃的扒拉开梁邱飞的手，拧着眉，道“好好说话”

两人每三日换一次班，留守将军府的那个因为是在都城，所以可以起的迟一些，而且凌不疑不在府里事情当然要少很多。能早睡，早起自然不难事。但苦的是守在凌不疑身边护卫的那个，陪着凌不疑赶在关城门前出去，又一早赶在开城门后第一个进来。

看梁邱飞可怜兮兮的模样，梁邱起只好道“明日跟你换就是了”

梁邱飞立刻精神好了一大截，笑道“多谢大兄”他又见梁邱起浑不在意的样子，不由觉得奇怪，问道“大兄，要起很早的”

梁邱起看着他，咧嘴一笑，“少主公今日回府住”

“嗯？”梁邱飞瞪大了眼睛，再次询问，“为什么啊”

梁邱起若无其事的答道“郡主过几日从庄子上回来了，说让少主公不要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梁邱飞眼睛都要瞪出来来了

梁邱起无奈道“因为刚好我们换班的那一日，少主公吩咐的”

“大兄”梁邱飞生气的吼道

“好了，好了”梁邱起见梁邱飞真的生气了，忙安抚道“大不了后日我也替你值守，行了吧”

“可大兄又不用早起”梁邱飞嘟囔道

梁邱起哼了一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梁邱飞忙摆手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又指着前方，企图岔开话题，“大兄，马上就到了。不知道今日程娘子会送什么汤来”说着他不自觉的流下口水，又擦了一把，“要我说程娘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少主公不喝真是可惜了”

梁邱起闻言，看了眼梁邱飞。那程少商日日煲汤，梁邱起只见胞弟的肚皮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哪怕随着凌不疑东奔西跑，也没见掉肉。他不禁疑惑程少商到底是煲汤，还是给自家少主公下药呢。少主公要是吃成胞弟那个样子，梁邱起不过想了想，就打了个寒战，太可怕了，还是算了吧。他勉强笑道“不喝挺好的”

梁邱飞不明所以的顺着梁邱起的目光看看肚皮，挠头不解。为什么不喝，难道是怕郡主生气。但是大兄那嫌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肚子怎么了吗

今日去尚书台外殿取两筒竹简的程少商，恭敬拜别看管藏书殿的黄门侍郎后，施施然的往回走，却不想在宫巷里遇上了多日未见的袁慎。其实自她入宫以后，也遇见过袁慎几次，大多是在送汤给凌不疑的路上遇见上朝的他。袁慎每次都是冷冷望着她，偶然几次看见她和梁邱兄弟互换食盒，会发出数声短促的冷笑。这回在尚书台外遇上袁慎，实在凑巧。

“又来送汤”袁慎眼睛盯着程少商手上的食盒，淡淡道

程少商顺着袁慎的目光，提起手上的食盒，笑道“是啊”

她是因凌不疑进殿一向早，所以每次都是将汤交给梁邱兄弟，对方在把昨日的食盒交还给她，所以她才会提着食盒来往。

袁慎看着她，忽的升起一股郁气，她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一片心吗，不晓得自己希望她越来越好，可以与自己白首偕老吗。眼前的女孩笑颜如花，洒脱灵动。却又不失规矩，大方得体。她确实越变越好了，可也离自己远去了

他抚了抚腰上玉带，低声道：“你，如今过的好么。”

“自然好！”程少商傲然一笑，“当初人人瞧不起的程家小娘子，连外出赴此筵席都有人跳出来说我粗鄙无文，蛮横无礼，现在还会有吗？”

袁慎苦笑道“其实，我觉得你以前挺好的。”

程少商嗤之以鼻，斜瞅着袁慎，笑道“袁大公子，咱们还是就此打住吧。你以前总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对。还拿我把柄要挟送。现在你还敢吗”

“我什么时候要挟你了，咱们说清楚。”袁慎声音忽的低了下去，道“我那是希望你小心一点，而且那事是不是你害的”

“袁善见，你刚刚还说不是要挟”程少商听着袁慎的话着急起来，她瞟一眼四周，恨恨地道“你说好不要挟，现在怎么又提了。还有那事是不是你自己撞上去的，我可从来没有让你跑到池边看热闹”

眼看着袁慎还要和自己掰扯这事，程少商连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满脸堆笑，讨好的道“求袁大人放过，那都是年少无知时惹得祸”

袁慎见她刚还张牙舞爪，转个脸就像露出肚皮的小兽，讨饶求情，不由觉得好笑。

“我看你日日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还以为你学好了，不想还是老样子。”

“当然是品行端正了”程少商再次提起手中的食盒，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日日早起送汤，好让大家都知道皇后对凌将军的一番爱护”

说起这个，袁慎一噎。半晌才问道“你喜欢这样吗”

程少商怔了怔，抬眼看向宫墙，淡淡道：“不重要，这样的生活我能适应”

袁慎凝视她，心中揪痛不已，心疼的道“少商你要是不喜欢，我……”

“袁慎”程少商缓缓躬身行礼，抬头直直望着袁慎，启唇一笑，如一枝静静绽放的白梅，客气疏离。“恭喜你，你定亲我没去，再此和你说声恭喜了”一番动作下来，她发髻上的珍珠碧玉步摇垂下的流苏，竟纹丝未动。

袁慎不由踉跄向后退了一步，痴痴凝望着她。这一刻他才真切感受到程少商的改变，端庄规矩，与从前咄咄逼人欢蹦乱跳的程少商判若两人。

“少商我对你……”

“袁慎，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想我们也一直会是很好的朋友。”程少商急切的解释，她可不想成为王姈的眼中钉，还是和袁慎说清楚比较好。她莞尔笑道“你已经定亲了，你好好待王姈，将来完成你自己的想法，位列三公，光耀袁氏门楣。虽然王姈对我不怎么好，老是和那些贵女们一起笑话我，贬低我。但和咱们俩没关系，我对你还是一如既往，你也是的，对不对”

虽然她自己觉得解释相当到位，可架不住袁慎理解的方向越来越偏了。她的笑容落在袁慎眼中。仿佛是那样勉强，还带着许多顾虑和害怕。这愈发他激发了强烈的保护欲，她的躲避，她的拒绝，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不喜，只是因为王姈，因为他定亲了。所以迫不得已，必须与他保持距离。

这样的认知令袁慎心头大喜，他看向程少商的眼神愈发缱绻缠绵。可同时他也明白，程少商说的没错，他已经定亲了，不日就要成婚，实在没有资格对程少商做出任何承诺。但袁慎不甘心，他喜欢程少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自信有足够的能力守护她，让她一直自由随心下去。

他轻轻开口，说出早就想说，早已经在心中重复过千万遍的话，“你等等我少商，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袁慎拉住程少商的手，向她郑重许诺。把程少商吓了一跳，原本红润的脸色竟瞬间苍白了几分。她急忙拉住袁慎的手，“袁慎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也不想王姈误会”

袁慎静静望着她良久，强抑住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笑道：“少商，你什么都不要管，我在。”

然后再程少商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但也把程少商弄得一头雾水，但她想不通就不想，无所谓的回了长秋宫

此时几个人从尚书台出来，虞侯轻咳几声，笑道“还是少年好啊，少年人总有无限可能”

“好什么好”出声地是吴大将军，他满脸嫌弃的看着远方，低声道“王淳这人是不咋滴，可那混账也是把他的面子放地上踩，而且王娘子没错。我看是……”

“咳咳”扬侯纪遵咳了数声，吴大将军看在他的面子上，只翻了个白眼就闭口不言。但总有人不在乎纪遵的三两面子，大司空蔡允冷笑道“想当初我还有心把侄女许给他。如今看可是个火坑，真真白瞎了王娘子。”

纪遵摇了摇头，一脸不高兴，“不好这么说，这袁慎和程娘子什么也没有，你这么说可是污蔑了”

蔡允冷眼看着纪遵，“我知道这袁善见是你廷尉府的高才，但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拍着手，愤愤不平，“你看拉了手，还单独在一处说话。若是男未婚女未嫁，也就罢了。偏偏一人已经定亲，一人日日嘘寒问暖于凌子晟，这还不明显吗”他望向袁慎远去的方向，冷冷道“就是再有才华，也可见其人品”

说罢甩袖离去，吴大将军紧随其后，也道“我觉得这话没错”说着也离去了

虞侯拍拍纪遵的肩膀，叹道“你惜才是不错，但袁慎如此行事，可见其品行一般”

纪遵看了虞侯一眼，摇摇头，苦笑道“我这是觉得栋梁之材，不想……”

“别想那么多了走吧，走吧”说着虞侯也拉了纪遵离开

裕昌从庄子上回到都城除开纸张制作已经差不多了，还为四公主的婚事，她预备了东西给四公主添妆，如今趁着四公主收拾妆奁一起添进去，在看看卫太后和五公主。

马车行了一会，裕昌觉得车中有些闷热，遂开了车窗透气。此时正行到城门口，裕昌见路上多了许多马车上面都装着玉米、大麦等粮食。还有几辆包裹严实的车上露出甘蔗的枝叶。她虽不懂粮食种植，但在外游历这些年，普通的庄稼成熟时间还是懂得。

甘蔗一般在十月左右成熟，一直延续到来年的三月，虽然不同地方和不同的甘蔗成熟时间会有所差异，但总是前后差距不大。至于玉米则是在九、十月份成熟，如今八月时节很少会出现大规模贩卖玉米的情况，大麦更是如此。

她心中不由的奇怪，但未曾太过放在心上。等入了城，裕昌想起五公主最是爱吃城西的铺子的点心，特意吩咐让绕过去买一些。结果结果到了城西许多小铺子都关门了，到还有几家铺子还开着，但点心价贵不说，分量上还少了不少。这下裕昌放在心上，命七月去打听什么情况，谁知一问吓一跳

霍侯府内，裕昌再次正色询问，“你确定吗”

七月点头道：“郡主，如今都城流行甜食，石蜜，饴糖，价钱疯涨，就连制作的原料也跟着涨了”

裕昌吃惊的道“实在难以置信，陛下严禁宫中奢靡无度，十几年的辛苦竟然一朝回到从前了”

七月给裕昌递上一杯清茶，细细解释，“此事据传从程家先起头，他们四处购买甘蔗、柘浆，供给宫中。那些商贩们知道是入宫的东西，当然是借机牟利。再者宫中也有超出正常份量的购置这些东西”她停了停，“与此同时，不少官员也在私下购买这些，或在家自制，或雇人制作更加美味的甜食。如此都城便掀起了一股购买甜食的浪潮”

裕昌边听边点头，她蹙眉沉声道“实在是不该，难怪太后常说，身在皇家一言一行都是表率。皇后为一己口腹之欲，竟让糖价贵至此，实在令人心惊”她手中的茶不热不冷，可裕昌却觉得从手中茶盏，蔓延上全身，从骨子缝里透出寒意来。她怔了好一会，才道“三皇子，还有那些臣公们就不管吗”

七月明知不该回答，但她还是应声道“郡主，想吃甜食的是皇后，三皇子如何管。那些家破人亡的不过是些小铺子，于那些背后有世家支撑的大铺面相比，他们太微不足道了，臣公们又何必为他们得罪皇后”她忽的郑重叩首，坚定出声，“请郡主为他们求一条生路，他们不过糊口度日，因饴糖柘浆价格上涨，已经掏空老本都养活不了家人。如今都城那些农户都说与其种稻种菜，不如种甘蔗玉米制糖来的挣钱”她抬起头，眼含热泪，哽咽道“奴婢见此情状，便想起少时家中还有薄产，但，但因战乱粮食价格疯涨，家中难以为继。才把奴婢卖了，好求条生路。那些人家恐怕也有一日要走上这条路”

裕昌忍了眼泪，扶起七月，道“你先起来”

“郡主，郡主不知。只需他们的一句话，我们这些普通人就需把命填进去，才能养活自己”

七月拉着裕昌的手不肯起来，只哭泣不止。裕昌再也忍不住缓缓落泪，但她不过稍稍愣神，就道“你来，替我办件事，我才好帮他们找条生路”

七月愣了愣，旋即擦了眼泪，问道“郡主您说”

裕昌也擦了眼泪，沉声道“太后喜欢城西老铺子的点心。那铺子想来已经关门了，你去无论如何寻到那家人，请他们做一份糕点，再将四公主，五公主喜欢的一些东西都买一些来。”她看着七月，郑重道“明日我进宫拜见太后”

“是，郡主。”

作者“男女七岁不同席”当是出自《礼记・内则》，而礼记出自商周时期。星汉设定于东汉初期因为战乱所以民风比一般状态下要更加大，但未婚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受这一法则约束。文帝也在极力把因战乱而混乱的秩序重新归位，其中的代表就是原著中提到的不许汝阳王夫妇和离。所以这里袁慎和程少商的见面是不被人看好，而且可以在道德层面谴责，毕竟两个人各自都有主了，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作者宣皇后甜食事件，灵感来自宋仁宗时期张贵妃喜食江西金桔，以至金桔价格疯涨，是真实历史事件。不是黑程少商或者宣皇后，而是剥去她们玛丽苏外衣，就是这么现实，皇家自古一言一行都是万民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