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曲泠君杀夫案（下）

而此刻书房内，两人还在和梁遐周旋，裕昌安抚着梁遐“梁三公子，何必闹到这一步呢。”

梁遐像是陷入了癫狂状态，胡乱地说着些“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我没有错，是二兄逼我动手的”

“此时还有回头路，只要舅父愿意放开公主，我愿向圣上求情”袁善见也好言相劝

“梁三公子，我想你必有苦衷，只要你放开我，我愿意和袁大人一起，代你向陛下陈情”

梁遐意动，加之门外的动静让他有些不安，于是便刀架裕昌的脖子走出了大门，袁善见也跟随着出了门，这才看见，门外皆是全副武装的黑甲卫，凌不疑更是磨刀霍霍，只等梁遐出现。等他真的看见时，心上一顿，梁遐不断地用力将刀刃靠近裕昌的脖子，看的凌不疑咬紧牙关，就是将梁遐剥皮抽骨都难泄他心头之恨

“人在我这儿，你们别过来”

“阿姊”程少商要往前冲，被袁善见一把拉在自己身后，他严声道“凌将军可以解决，你若冲上前误了事，才是真的不利于公主的性命”

程少商只好躲在后面，不敢在上前一步

梁遐此时被害怕冲昏了，他不停的喊道“往后退，不然我杀了她”

“退啊”

凌不疑被迫往后退了一步，他强忍着怒气与杀意，一字一字的道“梁三公子，把人放了”

梁遐又不傻，“我放了她我还有活路吗？你莫以为所有人都蠢”

凌不疑忍不下去，怒声道“把人围了”

“子晟”裕昌不顾刀架脖子阻止道，梁遐以为裕昌要跑抓紧了她，将刀锋又逼近了她一分

凌不疑抬手示意原本成包围之势的黑甲卫后撤，但梁无忌却看见黑甲卫的刀锋不仅仅是对着梁遐还有梁氏一些普通族人“凌将军，莫要为难我族人啊”

“只要他放人，我便放过梁家，还有你阿母”

“凌将军，何苦要为难妇人。我梁家可是百年世族啊”

“舅父，若裕昌公主有何闪失，汝阳王府，陛下那里都是开罪的。梁家世族，也就百年为止了”

“就是，就是”程少商也跟在袁善见后面附和道

门外阵仗怕是刺激了梁遐，于是裕昌不惧脖颈上的匕首，劝慰道“梁三公子，我是凌将军的新妇，他视我如命，此番你用我的性命，定能换条生路”

梁遐闻言看着裕昌，眼神中满是急迫与不信任

凌不疑深吸一口气说道“梁三公子，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但凌某跟你保证，只要你不伤吾妇，我可保你阿母平安”

“遐儿，你别管阿母，你快逃”

梁遐此时已经癫狂了，仍旧拿着匕首抵在裕昌的脖子上，躲在她的身后，喊道“我不降，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们要杀了这老媪，杀就好了，我绝不动容”

“遐儿”

凌不疑示意黑甲卫将梁老夫人带到自己身边，他极力着抑制怒气，“这话可是你说的”随即拽起梁老夫人的胳膊，狠辣的说道“那我便断这老媪一臂，我看你动容还是不动容”

梁遐任凭梁老夫人哭喊，就是死死的缩在裕昌身后，裕昌缓缓说道“梁三公子，你阿母事事为你着想，如今你就要眼睁睁看她去死吗，她若不在梁家了，你想当家主可就没有人能为你争取了”

眼见梁遐稍稍分神，就在此时裕昌抓住时机，一脚踩上了梁遐的脚，再是一肘击，趁他松手之际，跑向了凌不疑。凌不疑紧紧的抱住裕昌，甩出在披风下的短刀，划伤了梁遐的手臂，梁遐还想要冲过来，早已被埋伏在两旁的弓箭手射中了膝盖，跪倒在地

“儿啊，我的儿啊”梁老夫人见儿子受伤，忙跑将过去将梁遐抱住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办”凌不疑抱紧了裕昌，仔细的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别的伤口，急急地说道

“子晟，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啊”裕昌握住凌不疑的手道“况且我不是没什么事吗”

“天知道我有多害怕”

“凌不疑还有害怕的时候，那我可要多瞧瞧，不然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裕昌忍不住打趣他

凌不疑伸手抚摸裕昌的脸颊，“只要是跟你相关的，就没有我不怕的”

程少商也从袁善见手里挣脱出来，跑向裕昌，仔细的打量着“阿姊，没事吧”

“没事少商，不要紧的”

袁善见从后面走出“既凶手已然找到，那人，我就带回廷尉府审问了”

“我可怜的儿”梁夫人声声哭喊，换来的却是梁遐的怨怼和愤怒，说穿了不过是，欲壑难填罢了

“梁遐，我劝你速招出，是何人逼你杀兄诬陷太子。不然此事，必定祸连全族。带走”

说着凌不疑便打算带着裕昌离开。刚转过身，还未来的及反应，梁遐便已被一箭封喉。他急忙寻去，竟是梁无忌手执弩箭，射杀梁遐

“我与你进宫面圣，当面请罪”

凌不疑看着梁无忌怒火满腔，被裕昌拽住

梁府门前，裕昌送程少商离开，凌不疑也和袁善见等人告辞。见裕昌在一旁等他说道“今夜不用等我”

凌不疑看着裕昌上了马车，正准备离开被裕昌叫住“子晟，梁无忌敢当众射杀梁遐后，并与你进宫面圣，定有十足的把握圣上不会怪罪他。所以，你千万不要当众顶撞圣上”裕昌握住凌不疑的手，惴惴不安“圣上与你毕竟先是君臣，后是父子。我知你懂，可你在这件事情上有些激进，我担心你”

凌不疑笑着回握裕昌的手说道“我明白”随后朝梁邱起示意到“送公主回府”

说梁无忌口才好也罢，说他哭的正是时候也罢，总之梁无忌成功在文帝面前，把最近梁家的这些破事给翻页了。凌不疑总是不甘心的，他说动文帝，请越妃出面诈审小越侯。但结果却不如人意，文帝喜欢事事和美的性子，让他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小越侯最终被褫夺爵位守皇陵。凌不疑终于明白这个仇终究只能自己去报，什么人都不可豁出一切帮助他。陛下的制衡之道不允许他这么做。越妃希望他放下，可如此深仇如何能放下，也放不下。想通了这些，凌不疑在宫中一刻也呆不下了，他出了宫，直接往公主府去。

霜白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中，映出榻上人宁静甜美的睡颜。他为裕昌轻轻掖一掖被角，手指不禁怜爱地轻触她的眉、她的脸庞。这条路太难太险，他该一人独行才是。老天爷给了他希望，让他想方设法把裕昌捆在了身边，与自己走完这一生。却又在此时让希望破灭，真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裕昌该怎么办，她的家人又该如何。

不如…他的手有些颤抖，正待起身，忽然手上一紧，一只温热的手已握住了他，带惶惑的道，“子晟，是你吗”

凌不疑温柔俯身下去，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裕昌摇摇头，她看着凌不疑略带愁苦的脸色，道，“睡吧，不然明早没精神”说着挪开了位置

但凌不疑没有动作，只静静的望着她。裕昌软语道“不睡，那躺一会养养精神也好”

“嫣嫣，为什么不问今日的事情”

裕昌抱住凌不疑，认真的说道“你想说总会说的，不必非要刨根究底”

“嫣嫣”凌不疑死死地抱住裕昌，这样不问缘由站在他身旁的裕昌，教他怎样放下，教他怎样离得开“若有人伤你亲人，你明知对方有罪，你却无法将对方依法裁决，你会怎么做”

裕昌没由来的一慌，仿佛这个问题在不久之后便会应验，她和凌不疑的结局也逃不开离别和舍弃。但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枯荣有时，人心不改

“子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理所当然”

“那倘若你报复的时候，会伤及你爱的人呢”

裕昌垂下头，轻叹一声，道“随心而行，取重而舍轻，人之常情”

两人默默相拥，却是心思各异，也许一切都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