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辰风波（上）

是日裕昌公主的生辰宴，程少商一早便随着萧元漪与桑舜华，还有程姎一同来到了汝阳王府。还与万萋萋一见如故，三人在请示过萧元漪与桑舜华后，一同去了王府内院女眷席

汝阳王府的正厅内，三人入席，刚坐定。你听得门外一声“裕昌公主，到”

程少商随着程姎与诸人一同行礼拜见，

“感谢诸位姊妹前来参加裕昌的生日宴。”映入程少商眼帘的裕昌公主略施粉黛，身着简单的天水碧曲裾，衣上只疏疏绣着几朵芙蓉，穿着简单，但却不失华贵的气质。腰间玉佩璎珞，清脆悦耳，长长的墨发挽了一个简单发髻，斜插着一根金镶玉的发簪。虽无倾城之色，却温婉动人，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裕昌自然发现了程少商在偷偷打量自己，只是不在意，继续随口说道“今日小食做得十分精致，是金丝枣。诸位姊妹都尝尝吧”

程少商行礼后，还只是一味地盯着裕昌看。程姎怕被人发现说少商失礼，连忙拉了她一下，小声地说道“你总是盯着公主看，很是失礼”

“不是的堂姊，我总觉得好像见过公主？”程少商连忙解释道

“还是不要多想了，尝尝吧很好吃的”说完还端起了金丝枣盘子，拿起了一颗枣

程少商听了也觉得多想无益，伸手接过“多谢阿姊”

在他们对面的楼缡与王伶也在小声地议论着这对姊妹“这程少商真是无理，就直愣愣地盯着公主看，幸得公主大度”

“是啊，程家的礼数。真要好好学学了”楼缡还随声迎合着

万萋萋在旁听得王姈与楼缡这般议论，心中自是不爽的。可她俩没有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且公主上位端坐，少不得按捺下来。

裕昌自然也是听见了楼缡和王姈的议论，只是以和为贵么。她本想着这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承想有人不愿意。楼缡和王姈越说越没了章法，直接说起整个武将家，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偏偏她们旁边还有一位正经的武将家出生的万萋萋。听得此言如何能忍“王姈，御前宴饮时，家父拿我亲自剖心剜骨泡酒的豹骨酒前去献宝。圣上还夸我是将门虎女，怎么你是想说圣上，也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吗？”

“这”王姈无言以对，只得悻悻不语。程少商只觉萋萋阿姊威武，说得好。而程姎只是毫不在意地吃着金丝枣。正当裕昌以为这场辩论终于可以结束的时候，却听见程姎发出一声感叹“这枣确实美味”

完了，她忘了还有这茬呢。果然此言一出世家文官家的女眷们都笑了起来，程少商虽有不解，但也知道他们是因为这小食在嘲笑堂姊，万萋萋见状怎能允许她们就这样欺负程姎“圣上平定天下后倡议节俭，这就开始以奢靡贬人了”

“别张口圣上闭口天下的”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身上的穿戴”

“就是，这么体谅民间疾苦。怎么不自己穿着破衣烂衫，去田里耕种啊。怕是不舍得自己这一身金银珠宝吧”

王姈与楼缡一个接一个地出声反驳，万萋萋被扎中软肋，一时无言以对。嘲笑之声更重了。程少商此时也顾不得她阿母出门前要小心，不要乱说话的叮嘱。直接回怼道“萋萋阿姊随万将军在外征战多年，要抚恤伤亡兵卒家眷。并不比亲自耕种来的容易。更何况，将士们在战场上血里火里搏杀。你们却在这平安都城里大吃大喝。这般精细日子，我们武将家眷可过不来。这样的筵席我们不吃也罢，还有阿姊们桌上的这些好吃好喝的。上靠苍天庇佑，下靠圣上夜以继日为国操劳。更靠前方战士们尽心竭力。你们享着这般福气，讥笑我们武将之后也不知怎么好意思？”

程少商句句在理，说得深入万萋萋之心。若不是顾及在场人多，她都要跳起来鼓掌喝彩。只是她兴高采烈的眼神又慢慢黯淡下去，少商说这话算不算把裕昌公主也骂进去了。公主她可是为国远嫁，异乡四载，圣上亲赞贤良淑德，谦和恭谨。万萋萋默默地抬起头看着裕昌，似是在说公主你可千万要贤良谦和啊，少商妹子她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啊

王姈也是望着裕昌，想让她帮忙说上几句。可见裕昌她该吃吃该喝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好似没听见下席的一来二往。一时气不过想起了她阿母说起过，凌不疑也要来生辰宴上的话。说道“程家妹妹气性太大了，我们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别在贵客面前闹了笑话。”

“哪来的贵客，你，你，你。还是你是贵客啊”万萋萋见裕昌公主对王姈之流毫不理会，愈发地胆大起来，随手指道“王姈，少危言耸听”

“是十一郎，十一郎今日要来给公主庆贺生辰。十一郎对公主可是很不一般的”

裕昌听着王姈的话便知。她的好大母估计在凌不疑收下请柬的那一刻，就把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不过凌不疑今日不会来女眷席，她早已派阿素守在了门口，只要凌不疑来，收下生辰礼，便将凌不疑引至外院正厅上。

“我忘了，程家妹妹，好像一直被关在庄子上，都不曾有机会见过十一郎”

王姈不管不顾地只为借凌不疑来羞辱程少商。可她忘了，今日的是裕昌公主非彼时的裕昌郡主。岂能容她借凌不疑之名，在此羞辱她人。裕昌看向王姈眼神冰冷，她任由王姈和楼缡出言无状，是有想看程少商吃些苦头的小心思，可也是知道程少商性子不会让她自己吃亏的。但不代表她可以任由王姈用凌不疑来戳自己的心窝子。她几次三番在圣上与大父面前同凌不疑划清界限，却被王姈弄得前功尽弃。今日之后只怕都城中又要开始十一郎待裕昌公主不同的流言了，大母她更是乐见其成必不会阻止

“不如这样今日呢，你先乖乖听话，没准能瞧上一眼”王姈说完还嗤嗤地笑了起来，大家也都跟着笑起来

只听啪一声裕昌重重地放下筷子“王娘子可还记得这是裕昌的生辰宴，不是你王家的家宴”所有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王姈更是呆愣在原地“王娘子想见十一郎，不如将桌案搬到院内去”

“公主，我”

“来人，给我搬。请王娘子好好见一见十一郎”裕昌疾言厉色，王姈一时被吓得哭声连连

“公主，我并无此意，请公主恕罪”王姈心知今日若真由人将桌案搬到院内，她便不用活了。不出一日，甚至都不用一日。都中略有些权势的人家都会知道，她鲜廉寡耻非要在公主的生辰宴上要见十一郎。而且她阿父阿母也会说她得罪了汝阳王府与裕昌公主。想到此处“公主，王姈知错”

“王娘子，不该将眼泪留在这。合该将眼泪留给十一郎才是”

万萋萋和程少商一对眼，还是公主厉害。这话够戳心

忽的裕昌又改了脸色，轻声细语道“王娘子，既无此心。就该好好吃饭才是”王姈还俯下身哭啼，裕昌接着浅笑道“请王娘子下去洗沐，这样哭哭啼啼地回家去不好”

“是”

“不过程四娘子说的是，今日这小食是太过精致了一些”

来了来了，说完王姈到我了，程少商想着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只怕回家又要挨阿母训斥了。可听见的却是“只不过我家大母怜我异乡四载才回都城。这又是回来的第一个生辰，所以才格外奢靡了一些。请程四娘子也体恤我大母一番爱女之心”说完还挥了挥手，侍女将一盘精致的什锦点心，端到了程少商的桌上“这点心也十分好吃，请程家两位娘子一同尝尝吧”

万萋萋看着裕昌公主，想到不怪圣上夸赞，果然厉害。先是打服了文官宗室之中跳得最高的王姈，又解释了奢靡的缘由，继而安抚了程家两位妹妹，也算是安了武将女眷的心，好啊，好啊。心中正想着冷不防听到裕昌叫她的名字“万娘子”

“公主恕罪，臣女有些走神了”

“不妨事，只是我刚刚才想到生辰宴会，本该饮些酒才好。可席上大多是文官女眷。似万家娘子豪气干云，不让须眉的武将女眷并不多。所以请万家娘子将这坛酒，席后带回家自饮。方不负裕昌的这番心意”说着便有侍女将一坛酒捧来放在了万萋萋的桌案上

不待万萋萋谢礼，裕昌站起身来向诸位女眷举杯说道“今日宾主尽欢才好，待席后请诸位姊妹入王府后花园赏花，玩笑”

“谢公主”诸人经此一事后，哪还有什么乱说话的心思。齐声道谢后，便都安静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