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恙醒时，耳边是低低的交谈，还有指甲刮擦的声音，拧了拧眉，睁开眼看去。吴邪和胖子还有几个人站在壁画前弓着腰，指甲摩擦尖细的声音从那发出。
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撑着石壁站起身，腿脚一软，她一下子向前跪去。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卡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扶起。
吴恙低头看着胳膊上修长的手，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是她喜欢的样子，抬眼看向主人。
张起灵将她扶稳后，抽回手，垂眸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浅色眸子如琉璃般倒映着他的模样。
眉尖微蹙，“小心点。”
吴恙看着他怔愣了一会，随后小声道谢。她刚刚差点以为被认出来了。
壁画被整个剥露出来，那是个双层壁画，表层氧化的壁画只是为了掩盖下面真正的样子。
壁画的颜色非常鲜艳，用了大量的红色，在光照下，仿佛整面墙壁都在流血，但最令人惊奇的是壁画的内容。壁画分为两部分，分别记述了不同的事，但整合在一起，看上去却十分完整，美轮美奂。
华和尚越看眼睛越亮，“这是东夏万奴皇帝和蒙古人之间的战争，这很可能是传说中东夏灭国的那一场战争。”
他一边惊叹，一边来回指着上面的图案，说道：“这是万奴王的军队。”他又指着另一边的图案，说：“那是蒙古人的军队。你们看，他们人数远远多余东夏，这是一场压倒性战争。”
吴恙靠在旁边听他讲述，眸光不自觉地看向帽檐摘下来的，黑发凌乱，遮住清亮黑眸的张起灵。他安静地坐在那，侧耳听着他们聊天，黑眸望着虚空，面无表情。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她抿唇撇过目光，她的目的只有找到并进入那扇门，至于过程，她不在乎，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她也不在乎。
这一趟，她几乎报着必死的决心。
“历代的万奴王，都不是人。”华和尚说道。
“不是人，那是什么？”胖子问道。
华和尚收起了铜鱼，“上面说，他们都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吴恙募地抬眼看向他，眸底划过一丝冷光。
张起灵捕捉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冷意，露出思索的神情。他再望去，撞进如水晶般剔透的眸子，瞳色是浅棕，深处暗藏着一抹灰，透着疏离与冷漠。
他一怔，像是偷看被抓到现行，慌乱的移开眼去。藏在黑发下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吴恙懒洋洋的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羞涩的转移目光，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这缝隙中一连待了三四天，顺子也醒了过来，直至雪停，才从缝里爬了出去。
天已经放晴，入目四处都是一片广翱的白色，日光照在白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吴邪扶着吴恙站起来，鲜亮的颜色刺得他眼睛微眯。
长久没见的日光打在她身上，瓷白的肌肤如雪一般发着光，他看着吴恙的侧脸，眼里露出一点笑意。
“阿九。”
“嗯？”吴恙微微偏头看向他。
“你真好看。”吴邪既羞涩又热烈的看着她。
吴恙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谢谢。”
胖子将吴邪叫走，吴恙望着他的背影，浅眸微微眯起，若是没看错，刚刚吴邪眼里是她陌生的情意。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着时间推移，她会逐渐恢复原貌。照吴邪这个态度来看，若她完全恢复，他会疯的吧。
喜欢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妹妹，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妹妹，吴恙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真相大白那一天，哥哥会如何自处呢？
她低低的笑了，有点期待那天的到来。
“你在笑什么？”张起灵垂眸看着笑得恶意满满的小姑娘。
吴恙抬眼看他，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黑眸认真的看着她，眼里有浅浅的探索欲。她踮起脚尖，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的嗓音轻轻柔柔附在耳边，“你好像对我很好奇。”
张起灵侧眸看她，她浅褐色眼睛深处是一片冷漠。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清澈黑眸盯着她，在旁人眼中却是深情的注视，吴恙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示意他看左边，
“吴邪在看我们。”
张起灵一愣，随即转头看去，吴邪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俩。
天地一片雪白，一黑一红形状亲昵的靠在一起，却也都生的那样好看，仿若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张起灵反应过来，连连后退两步与吴恙拉开距离。
吴恙看着他，浅色瞳眸慢慢眯起来，眼尾挑起好看的弧度，唇角微翘，双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很是开心。
张起灵望着她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几次三番想拉住她，问个清楚，最终却什么也没做。
吴邪站在那踌躇不前，他怕过去打扰他们，但内心深处又想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会笑得那么开心。
胖子收拾好装备，将东西递给吴邪，啧了一声，“别想那么多，小哥那样的神仙人物也不像是会动凡心。”
说着，他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下吴恙，说：“你也听胖爷一声劝，以我驰骋情场数年的经历来看。她，你把握不住。”
吴邪疑惑的看向他，“怎么说？”
“别看她笑得情意绵绵，眼睛里可没半点情，这样的人最是冷漠无情。你千万别陷太深，不然有你苦头吃！”
胖子看他怔怔地看着吴恙，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最后再叮嘱了一句，“胖爷好心提醒你，玩玩可以，千万别动真心啊。”
吴邪望着整理装备的吴恙，日光打在她身上，为她柔和出了一层光晕，模糊了清秀的轮廓，浅色眼眸里仿若盛着一捧阳光，熠熠生辉。
像一个坠落凡尘的天使。他垂下眼睫，无论胖子说的是真是假，他总是想要试试看的，人总要撞了南墙才会回头。
他们定好了路线，要前去小圣雪山，整理好装备就出发了，途径阿宁队伍曾驻扎的地方，地上扔着乱七八糟的被废弃的东西。
走了将近一整天，才走到小圣雪山下的山谷里，在山谷上方五六百米的雪坡上打了雪洞驻扎。
天黑得格外快，刚到的时候才黄昏，转眼之间，天上便星辰满布，璀璨若银河。
陈皮阿四拿着指北针，配合心里的星象罗盘，定下了明天行进的路线。吃过晚饭后，陈皮阿四便早早的休息，他的体力早就支撑不住了。
胖子心心念念着温泉，只是这高海拔，温泉不一定有了，顺子让他们四处找找，顺便看看古代先民冰葬的地方。
华和尚留在营地照顾陈皮阿四，其他人便跟着顺子往营地左边的山谷走。
那是一处悬崖，底下的冰洞一片漆黑，顺子打了个冷烟火扔了进去。
冰谷底层密密麻麻的蜷缩着许多黑影，有些能看出来是人的影子，有些也是一个黑点，冰谷的四周，甚至还残留着祭祀的痕迹。
尸体藏在冰里，也不可能将它挖出来，看了一阵子后，又在四周走走看看，还真让胖子找到了一处小温泉眼。
几人靠着小温泉洗漱了下，浑身热乎乎的才返回了营地。外面又刮起了风，舟车劳顿，浓浓困意袭来，没耽搁多久，众人便躺进了睡袋里休息。
半夜，吴恙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侧耳细听了会，发现是吴邪和顺子在聊天。
听了一会，内容却听不太清，顺子低低的沙哑的嗓音混着外面呼啸的风，一时之间迷惑了她的神智。再想去听，却已沉睡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便开始顺着山脉走势继续往上走。
路很难走，雪层很厚，有时一下子没到胸口，整个人几乎埋进雪里，若是没有人帮忙是绝对出不来的。
走了几个小时，体力逐渐耗尽，最后只能手脚并用，不停地用冰锥打着脚窝交错往上爬。陈皮阿四体力消耗殆尽，只能被郎峰背着走。
又攀爬了几个小时，众人筋疲力尽，几乎靠着机械运动攀上了雪坡。
吴恙翻身倒在雪里，口中的气如蛇如龙，袅袅升起散在空中，四肢的酸软让她没了心思欣赏美景。
一碧如洗的天空如一块巨大的蓝色幕布笼罩四野，隔绝了一切声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扑通一声，吴邪倒在她身旁，在雪里映出了一个人形。
吴邪缓了口气，微微侧头看去，她姣好的侧颜在雪中若隐若现，眼神专注而沉静的看着天。
他摆正头，与她一起看起了天，一种无言的情愫悄悄绕上吴邪的心头。若是能与她一起历遍四海九州，就算尝遍人间苦难，他想他也是愿意的。
“陈无，这天真好看。”
吴邪忽然叫了她名字，吴恙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吴邪翻身一只手撑着，从上往下的看着她，身上带起的雪如纱如雾纷纷扬扬。透过雾看着她清凌凌的浅色眼眸，仿佛万千情丝藏在里头；她的唇，若雾中绽放的玫瑰，引诱着他伸手攫取。
“吴邪？”吴恙歪头看他。
吴邪猛地回过神，坐立起来，带起了一阵雪雾，他刚刚……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如火烧般发烫，他将冰凉的双手捂在脸上降温。
他不是沉迷美色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越陷越深。
吴恙休息够了，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往前面走去。
她并不在乎他刚刚的异状，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吴邪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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