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快逃

袁善见国有国法，彭坤即便要杀，也只有圣上下令才能动手

袁善见人，我必须带回廷尉府，你军营审讯一夜，已是违规，还望你，不要知法犯法

袁善见令在下为难，令圣上难堪

凌不疑若我今日，定要继续审他呢？

袁善见那凌将军，就从在下尸首上跨过去再说

凌不疑闻言一愣，看着对方寸步不让的样子，双眸微眯冷哼了一声

凌不疑我才知晓袁善见，竟是如此循规蹈矩之人

袁善见彭坤死活，我不想管

袁善见但你再如此胡闹，一定会惹上麻烦，你与秦箬竹即将成亲

袁善见我劝你，谨慎行事，别在朝堂上给人留话柄

袁善见说罢往前走了一步，在凌不疑耳边压低声音语气笃定

袁善见你若是只能带给她麻烦，我不介意，取而代之

袁善见毕竟，当袁夫人的日子，可比跟着你，安稳多了

凌不疑闻言眉头紧蹙，在他的印象中，袁善见的种种举动都是倾慕着程家四娘子，也不知是何时锁定秦箬竹的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袁善见的眼睛，眼神里像是裹了刀子，语气更是丝毫不善

凌不疑那就得看，你命够不够硬了

袁善见人在闭眼前，谁又知道谁爬不起来呢

看着袁善见那张脸，凌不疑觉得刺眼极了，更为刺眼的，是他这时发现，秦箬竹跪坐到了牧尘身边

由于身体已经被尽数摧毁，牧尘早已没了坐起来的能力，昔日里那个身经百战的小公子，此刻如同一摊烂泥一样躺在那里

凌不疑箬竹

为什么要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呢？

凌不疑不明白，明明秦箬竹想杀牧尘的心是真的，为什么此刻那么难过的表情也是真的

这种矛盾的存在让凌不疑感到不安，他会后悔让秦箬竹伤心了，但绝不会后悔自己动手

这种能够左右秦箬竹心慈手软的男人，必须除掉以绝后患

袁善见凌将军，走吧

袁善见铁了心要让他离开，凌不疑不为所动的立在那里，看着秦箬竹期待着她的开口

好消息是，秦箬竹开口了

坏消息是，秦箬竹也在赶他离开

秦箬竹你出去吧，彭坤一事耽误不得，莫要让人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凌不疑箬竹，眼前之事我能给你解释的

凌不疑迫切的想说些什么，但面对他的不知所措，秦箬竹淡定的摇了摇头

秦箬竹出去吧

凌不疑我……

袁善见凌将军，走吧

袁善见火上浇油的催促声响起，凌不疑又看了秦箬竹一眼，只得离开

梁邱飞出去前本想和秦箬竹说些凌不疑的好话，被梁邱起捂住嘴拉出去了

大门被阖上，他们二人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牧尘的双目紧闭，但胸口轻微的起伏告诉着秦箬竹他还活着

再次开口，秦箬竹的语气依旧平静，似乎眼前事在她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秦箬竹为什么，牧尘

秦箬竹你是林惊羽最看重的徒弟，我不相信你甩不掉凌不疑

听到她的询问，牧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木讷僵硬的落在身边人脸上，昔日那温柔清透的薄荷音只剩沙哑

牧尘这不是，你最希望的吗？

牧尘你现在，不应该笑吗？笑我的失败，我即将面临的死亡

牧尘更笑你大仇已报的解脱

秦箬竹没有接话，牧尘又将视线移了开，冷冷的看着屋顶处重新安静了下来

秦箬竹说实话，人生在世，我不理解的事真的不止一件两件

秦箬竹留你性命，我会后悔，杀了你，我又会遗憾

秦箬竹要是能把视若珍宝的一切，都心安理得的留下来就好了

牧尘的眼神轻微变了变，像是回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

他以前，也曾与武思月说过类似的话

牧尘“这人生当真是奇怪”

牧尘“同一件事，选择了会后悔，放弃了又会不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那段回忆里抽出身来，张了张嘴，说话已经开始变得艰难了起来

牧尘十全十美，一帆风顺的结局，本就是无稽之谈，人啊，总该长大的

牧尘只是有的人比较幸运，是在循序渐进中成长，我们，显然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很缓，甚至偶尔一句话需要喘好几口气才说的完，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即使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悲伤

牧尘再过几刻，我就要去见李必，和李府其余人的冤魂了

牧尘你说，他们看到我会说什么？

秦箬竹听到他的地狱笑话确实笑出了声，但笑着笑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看着牧尘坦然面对死亡的脸，万分揪心

秦箬竹那必然是夸我干得好，为他们报了仇

牧尘是吗？那我定会同他们抱怨抱怨，你找了个多么残暴的郎婿

牧尘李必听了，说不准就会给你托梦让你快逃

牧尘说到这里，唇角的笑容带上了几分严肃与苦涩

牧尘秦箬竹，我也说真的，快逃

秦箬竹什么？

秦箬竹闻言一愣，看着牧尘的脸心中有了些许异样

秦箬竹你是要让我远离凌不疑？

牧尘在这都城，凌不疑的人品是两极分化的，有多少人爱他，便有多少人惧他，恨他

牧尘如果他是自私，嗜血，有黑暗面的凌子晟，而并非文韬武略无一不强的十一郎

牧尘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秦箬竹半个时辰前，也有个人和我说了类似的话

秦箬竹看着牧尘的眼睛，虽然她面对王姈时的笃定被尽数推翻，但这与她清楚自己的内心并不冲突

秦箬竹可牧尘，一个人就算所有人都说他不好，只要他对我好，我就得认他的好

牧尘默默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眸底多了一缕忧伤和怀旧之意

可惜，他已经没有能帮秦箬竹擦去眼泪的资格和能力了

就连同她天天聊的时间，也即将耗尽

好在，离世之前，看到了认清心中所想的秦箬竹，他记挂的人，开始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