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可能（1）

当白良轻轻地掀开我的盖头时，我望着他，望得出神，总有一种感觉:仿佛不该是他。

当他向我递来一盘吃食，才回过了神。我接过，轻声道谢。我是第一次见白良，他身形略有些清瘦，容颜如画，一双眸子在红烛的照耀下更显温柔，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才知道为何那么多富家小姐都如此迷恋他。

他对我道:“大婚之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我猜你此时一定饿了，这些吃食合你的口味吗？”我点头道:“多谢夫君爱惜。”许是我的错觉，当他听到“夫君”二字时，神色一动。不过也实属正常，毕竟我们二人之前从未见面，若是一成婚就举案齐眉恩爱绵长，那才不合乎道理。

“你今年才刚及笄，年纪尚小，夫妻之事便暂缓，如何？”白良一边说着，一边往地上铺着床褥。我刚想以身体不适推脱，白良就率先开口了，我自然是愿意的，便笑道:“自然。不过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了，何须夫君……何须你亲自动手？”白良不一会儿就铺好了床褥，答道:“倘若叫下人传出去了有损你的清誉。”我点头，心下暗服。

白良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夫君，他会给我带雨花斋的糕点，会在休沐日带我去芦苇丛，在遇到大事时会与我商量。逢年过节会送我些礼物。因着白父白母远在琼州，我不必伺候公婆，每日倒也乐的清闲。毕竟有赵家帮扶，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倒也安稳平和。

就像父亲所说的，白良生性温和，酷爱诗书，时常能与我谈诗论词。只是，他眉眼间虽然有着温柔的笑意，却总有一股淡淡的忧愁。在后来的相处中我得知，他喜欢竹子，就像我喜欢芦苇那样。因为他每每提到竹子，总是满眼柔情，那是我未曾见过的。当我看着我绣的芦苇发呆时，白良也在盯着他画的竹子愣神。我看过他画的竹子，不同于别的画作中竹子傲然刚劲，他画的竹子倒有些似有若无的温柔缱绻之意，我心下了然。

有一次白良陪着我归省，茶余饭后我状作无意的问起:“卢炜近来如何？还在羽林卫？”一听到“卢炜”的二字，白良放下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父亲思考片刻，道:“我不是准备要辞官嘛，他待在羽林卫也没什么用。再加上卢父年迈，他便子承父业了。最近好像去了西凉。”我笑道:“让他给我们写封信，讲讲西凉，我还从未见过大漠呢。”仿佛是见我们的对话停了下来，白良立即询问:“卢炜是……”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平静地开口:“我幼时在假山上摔伤了腿，你是知道的，后来卢炜便当了一段时间的侍卫。”白良听后浅笑:“这样啊，我从未听你提及。”他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一段时间”指的是六年。

回家后，我与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日光下，他捧着诗词，我拿着针线。茶香氤氲在空气中，我们保持着心有灵犀的沉默。我与白良，与其说是成婚多年夫妻，不如说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不过这日不同往常，他捧起诗集却又放下，看着我绣的芦苇，问:“你这样喜欢芦苇？难怪次次休沐都喜欢去那片芦苇丛。”我手中的针线没有停，道:“我的确喜欢，就像你喜欢竹子那样，就像你在屋外种了一大片竹林一样。”后来，我绣我的芦苇，他画他的竹子，我们再没谈论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