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允诺提亲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我心境渐渐变得有些通透起来，虽然没睁开眼睛，但体内气息流转，却似乎可以感置到身外远近的一草一木，如亲眼目睹一般。我心中颇有些安慰，这些日子一来，时常颠沛，又尝尽了相思之苦，但这一身修行，却似乎更有进境，并未有荒废。只是我随即发现，虽然自己灵觉如新，但不知为何，一直就坐在身旁的田不易，自己的这种灵觉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连他应该有的心跳都察觉不到。

我心中登时对田不易又是一番敬意，看来这些青云前辈长老，当真是个个都有惊人道行的。我心中正追般思索著，忽地耳边听到田不易的声音，道：“陆师侄…”

我睁开眼睛，抢道：“田师叔，你叫我雪琪就好了。”

田不易看著我，缓缓点了点头，道：“雪琪。”

我微笑道：“是，田师叔，有什么事么？”

田不易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去，望著某个不知名处，半晌之后，只听他突然道：“你往日与我门下那个不成器的老七徒弟，是相识的罢？”

我赫了一跳，一时间一向冷静如我竟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我勉强镇定住了心神，但神色间仍有几分尴尬和羞涩，低声道：“是，田师叔，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田不易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听说这些年来，你在山下行走，与老七交情非浅，更因为老七的关系，数度被你师父责罚，甚至有一次，你还在大庭广众面前，当著道玄师兄和你师父那些人的面，拒绝了焚香谷谷主的亲自提亲？”

我此刻是完全搞不清楚田不易为何突然说这些话的用意，但我自己脸颊发烫，想来是晕红了一片，心中更是不知为何一片慌乱。

“……是，”我第一次变得有些迟疑口吃起来，怔了半天才低声道：“不过我回绝提亲之事，也不全是为他，我是自己不喜，所以才…”

田不易突然截住我的话头，径直问道：“你可是喜欢我家老七？”

我脑海之中嗡的一声，只觉得得脸上更是火烫一片，我向田不易看去，只见田不易目光炯炯，正注视著我。

在那目光注视之下，我竟突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猛然坐直了身体，深深吸气之后，正眼看著田不易，朗声、清脆、干净地说道：

“是！”

田不易嘴角一咧，却是放声大笑起来，他笑的肆无忌惮，却是由衷欢喜。

我听得他笑，却是一阵羞怯，但不知不觉之间，我对这位矮胖师叔的感觉，反是更加亲切了。

待到田不易笑声渐落，重新看向我的时侯，我才微微笑了一下，但随后却是一阵莫名的伤感，低声道：“可惜他现在……诸位师长怕是容不下他了，他若是能重回青云，那该多好啊！”

田不易怪眼一翻，冷然道：“什么重回，我可从来没说过已经将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赶出去了。”

我一怔，一时不明白田不易的意思，抬头向他看去。

田不易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你师父么？”

我低下了头，半晌道：“师父她老人家也是为我好，而且她也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明白的。”

田不易突然“呸”了一声，这有些粗鲁无礼的举动倒是吓了我一跳，抬眼向田不易看去。田不易白眼向著遥远青云山的方向瞄了一下，道：“我就觉得，你那个师父真是越来越像当年你那位真樗师祖婆婆了，自己搞不清楚，过什么事都管，偏偏居然还特别喜欢管弟子俩的心思，莫非她也和她师父一般，都老糊涂了不成？”

我嗔道：“田师叔，你怎么乱说话呢？”

田不易看了我一眼，呵呵笑了一声，随后大手一挥，道：“你且放心，待此间事了之后，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我一怔，道：“什么？”

田不易冷笑道：“说来也不止你一个，你过有一位叫做文敏的师姐吧？”

我点了点头，道：“是，文敏师姐她……她其实是和大竹峰的宋大仁宋师兄有几分要好的。”说到这里，我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田不易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宋大仁那也是个木鱼脑袋。”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们文敏师姐私下与我们谈及宋师兄的时侯，倒真是一直这么说的的。”

田不易摇了摇头，随后道：“你放心，将来我会亲自上小竹峰，为我门下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向你师父当面求亲的。”

此话一出，我登时满面通杠，实在是我从未有过之事，情急之下，只得嗔道：“田师叔，你再这么戏弄弟子，我、我可就恼了。”

田不易看了我一眼，道：“我说的是真括，什么时侯戏弄你了？莫非你不愿意嫁给我们老七？”

我急道：“不是……啊，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田不易胖胖的脸上，眼睛眨了几眨，一本正经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窒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白皙肌肤下粉红一片。

田不易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看你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罢？”

我深深呼吸，片刻之后，我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弟子明白。”

田不易盯著我，紧接著追问道：“你可愿意？”

我面颊上的粉红又深了一层，但这一次，我却是从从容容，如刚才一般，道：“是！”

田不易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笑容。

只是我毕竟心思细密，沉吟了一下，看著田不易，道：田师叔，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他……可以重回青云？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十年前青云山上真相大白，老七出走，事后我几番反覆思量，却只觉得这中间实在没有老七什麽事，他根本是什麽错事也没做麽，结果居然就这麽阴差阳错、莫名其妙地反出了青云。老夫这一辈子也不过就收了七个徒弟，一个个虽然不成器，但若说要我随随便便就当没有这回事，糊里糊涂地当没收过这个弟子，撒手不管，也是绝不可能。

我犹如久在黑暗中人，突然望见前方竟有一线微弱光芒一般，此刻当当真是又惊又喜。

田不易又道：我也知道此事若果然去做，只怕还多有波折，但这十年来我始终留意老七，总算他天良仍在，并未有听说他做下什麽伤天害理之事。

我忙道：不错，我也曾留意过的，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加入魔教之後，有什麽劣迹…

话说到後来，我发现田不易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脸上一阵发烫，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你也算是有心人了，这十年光阴，想来你也是不好受的。

我默然无语。

田不易咳嗽了几声，似乎有些气喘，随后道：总而言之，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师父，那他的事，不，他看了我一眼，微笑道：你们的事，我绝是不能不管的。

我贝齿轻轻咬著唇，片刻之后，微微低下了头，低声道：弟子多谢师叔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却又是忍不住咳嗽了一阵，似乎刚才那阵突然兴之所至的谈话，让他高兴之余，显得有些疲乏起来，而面上那层似有似无的黑气，看起来彷佛也更重了几分。

我不由得有几分担心，道：田师叔，你现在还是暂且不要多说话了，先调养一番吧！

说著，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我看这天色，最多还有两个时辰便天亮了，到时我就赶回青云山去，告知师父和苏茹师叔。

田不易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深深吸气，将自己心中兀自有些躁动慌乱的心绪平复了下来，也合上了眼眸，只是同时，我的嘴角边，却还是悄悄展露著那麽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只属於我一个人的，小小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