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

啪嗒——

是伞落在地上的碰击。

溅起阵阵飞絮。

雾似的飘雪依旧呼呼刮过脸颊。

如冰冷的薄刃拍打。

一身玄衣的俊美将军就这样迟迟望着她，半晌未言语。那双如墨的眸子翻涌着倒海的复杂暗色，睫毛沾了雪，却仿若未知。

冻得发紫的唇抿出一个平直的弧度，嘴张了几下，却几近发不出声。

他该说什么？

是好久不见？还是，我一直在等你，这些年你怎么样？你终于回来了？

这五年来，在午夜梦回萦绕时，他想过无数次与乐嫣相逢的场景，也许是他抱住她紧紧不松手，她轻轻安慰他别担心，她没事。

也许是她坠崖后忘了很多事情，忘了程府，忘了他，神色懵懂，看他似生人。而他努力挤出微笑，对她说，别害怕，他不是坏人。

霍无伤想了很多种可能，可唯独没有预料到如今的场景。

乐嫣看向他的目光，有陌生，有熟悉，有缱绻，又有茫然，一切复杂情绪交织在一处，令他措手不及。

垂在膝边的手颤了下，思绪百转千回，终于哑声涩道：

凌不疑“乐嫣…你还好吗？”

没人听不出话里的酸楚与苦涩，包括记忆将醒不醒的乐嫣。

夜色如墨，月色皎皎，似轻纱笼罩整片京都，于是所有的朦胧有迹可循。

地上结了厚厚一层雪，步履踩下，形成深深浅浅的灰色痕迹，伤口似的给乐嫣的心撕一道口子，对面，那个男子哀婉的情绪一缕缕抚在心口，渐渐丰盈。

她呼吸一滞，一瞬间，所有的血液凝集在大脑，回答不经过神经末梢的反射：

乐嫣“我来找你了。”

话落，自己都愣了一瞬。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对面熟悉的气息扑得她眼里蓄上层水光，鼻头凝出股酸意，熏得碎片般的记忆再次重现。

——凌将军？抱歉，我认错人了。

——凌将军，我有喜欢的人了。

——凌将军，这些年您辛苦了。

——凌将军，我祝你此去，一帆风顺。

——凌子晟，你不是孤家寡人，我就是你的家人。

——子晟，也许，我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

——霍无伤，阿狸，你为何不愿与我说清？

——我只喜欢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君若无情，我便休。

……

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走马观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虽不能完全想起，可桩桩件件与眼前的人影相契合。有那么一刻，她欲伸出纤细的手，抓住那抹幻影。

乐嫣瞳孔倏地放大，不远处，挑起的灯笼，烛火明明灭灭，昏黄而暧昧，映出霍无伤俊美无双的轮廓。

红履一步步踏过雪地，她如同神女向他奔去。

他回过神，也大步上前，赴一场无关风月，只为真心的久别重逢。

黑夜，白雪，玄衣，宫灯，红裳。

夜风凄凉，吹得游絮飘飞，发丝掠起，她瑟缩了下，终于来到来到他跟前。

清冷高洁，骑装利落干净，却也单薄。

大手解下衣袍，他将厚厚的披风为她披上，语气熟稔，关切得滴出水：

凌不疑“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凌不疑“明明身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