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玉霏清收起发丝，暂时绑到手腕上，接着马上打道回府，免得丢了。

　　玉霏清本可以游戏人间，做个浪荡公子，远离政治漩涡，可或许牵住他的仅仅是哥哥的一根发丝而已。

　　他到家后，把头发编进一根发绳里，玉霏清无法再承受一次哥哥从身边消失的痛苦了。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危在旦夕，哥哥就会像以前一样出手，我错了。我从魔窟里杀了一整晚，从黎明走到子夜，我剿灭了三个丧尸据点，他都没来。他或许知道，我已经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迷不悟。玉霏清！我知道你很想念玉雯清将军，这不是你去找死的理由！”温肖云把杯子重重地拍到桌子上。

　　玉霏清依旧没什么反应：“别以为你和我认识几天，就了解我了。”

　　“我也有亲人死了，玉雯清将军是为国捐躯，光荣！有什么可难过的。”温肖云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玉霏清身体剧烈前倾，眼中凶光乍现：“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见到，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温肖云一时语塞：“就当当时他没死。”

　　玉霏清回答：“什么叫就当，就是。我哥不可能死。他是天才，谁都可能，只有他不可能。你指甲怎么涂成红的了。”

　　“行行行，不聊这个了。我给你说说我这指甲的事，我同事女儿过来，早上给所有人涂了透明的指甲油，结果下午就染上颜色了，你猜怎么了？”

　　玉霏清低下头给苹果削皮：“被血染红了。”他总是如此悲观，然后他吃了一块。

　　温肖云大放悲声：“你怎么还偷一口。是白天我不同意她涂有颜色的，她趁我回家睡午觉的时候给我涂的。”

　　玉霏清把一块苹果塞到温肖云嘴里：“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店里宰客了。”

　　他小时候，哥哥也会给他块苹果堵嘴吃。

　　温肖云把苹果拿下来：“也没那么多不顺心的事，你看，这不还能给你讲个笑话，权当听个乐子，您大人有大量，权当是我图您一笑罢了。”

　　玉霏清抬起眉毛：“劳您烦心。”

　　温肖云手撑到吧台上：“下次你去外主轮，我陪你去啊，大不了晚上200我不赚了。”

　　“那就谢谢你了，反正，”玉霏清稍稍偏头：“你已经知道我的家底了。”

　　你可以去，但是我不可能回回带着你去。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让总统安心而已。对了，还得记着把我的化形武器藏好，破绽太大的武器会先涨他人志气。

　　“今天怎么没人来。”温肖云打量着店里稀疏的客人。

　　玉霏清将几根牙签插进果盘里：“你不知道？你可是待在逆风塔里，是因为总统要肃清怒潜塔附近的游击队。后勤保障没人做，不知有多少人想顶这个差事，这不都去拉关系了。一大批人都被召回军队服役了。也是，你是个文职，不知道也正常。”

　　怒潜塔曾经是海蚩国的国都，是最后一个被征服的国家，遗民也最多。

　　“和平时期乱召集除常备军队外的军人不是违反月环共和国战争法的吗？”

　　玉霏清白了温肖云一眼：“和平时期组织游击队打家劫舍也是违反战争法的。”

　　“那你不去走动走动？你可是正经的军官。”温肖云手撑着头，

　　玉霏清把果盘送走：“我被定义成了精神疾病，提前退役了。”

　　“那你真惨，我们现在中午有水果罐头补贴。”

　　玉霏清回答：“这没什么，军队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的，退役了也有补贴。你们有的，我未必没有。”

　　大概没什么太大的威胁，连家底都抖搂出来了，应该不是总统的意思，总统不会这么蠢，派温肖云这种没城府的人。或许是我自己反应太大了。

　　玉霏清还是清醒的，很快就离开了思维盲区内。

　　总统还指望玉霏清稳定经济，没有理由监视他，更不会明目张胆地监视，确实只是玉霏清反应过度而已。

　　“现今，总统的目光一直都在怒潜塔，不知道怒潜塔有没有雨。”温肖云望向天花板。

　　玉霏清闭着眼睛回答：“有。”

　　温肖云猛回头：“什么？”

　　玉霏清说：我说了，有雨。”

　　“你怎么知道。”

　　玉霏清翻了个白眼：“你不看新闻吗？政务厅逆风塔前面的议会裹风塔上可是一刻不歇地放新闻和演讲，昨天才播报了危潜海水位上涨，永川河大坝决堤的消息，已经派了人去修了，这里的雨还不算大，那里可是暴雨。那里还有久冻不化的浮冰，整个海蚩群岛上是千疮百孔，到处是永冻湖与河流，雨多也是正常的。”

　　温肖云摇了摇杯子：“水虽然好，克星也更多。雷能导电，冰能冰冻，土能堵塞，火能蒸发，风能吹散，木都能来个无土栽培。忘了问了，你去医院干什么”

　　“属性固然是个硬伤，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身。不然，相克异能一起上都是没办法的。你问医院的事嘛，这也只是意料之中的流失而已。”

　　温肖云笑了出来：“亏你能这么冷静。”

　　玉霏清摇摇头：“受伤或是死亡，对我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因为我依然注视着这里令人讨厌的一切。”

　　接着他低下头：“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去看看整个齿轮系统。结果我就被困在这里，应该你也出不去吧，你可是这里的公务员。不过还是希望你一切好运。”

　　“作为月环国的人民，尤其是住在星落城，命运如何，我们从来都做不了主，由这一点来看，我们很相似。”温肖云作出干杯的架势。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玉霏清顺手拿了一杯葡萄酒和他碰了一下：“敬囚笼中的自由。”

　　于是温肖云回答：“敬囚笼中的自由。”

　　温肖云把杯子举到唇边：“就算要做囚鸟，也得看看关住自己的笼子。”

　　墙上的钟敲了九点，玉霏清该下班了。

　　“真是麻烦你陪我聊这么多，送你盒点心算了。”玉霏清把一只盒子递给温肖云，里面是云片糕。

　　“那我就替我在故乡的朋友谢谢你了，宵夜有了。”温肖云笑着接了过去。

　　玉霏清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经开始祈祷温肖云不要跟着他了，六年来，他第一次和同一个人说这么久的话。

　　“你该交个朋友了。”玉霏清总是听到这样的话。

　　他会用没有起伏的调子，平静地说：“这是没有意义的。”

　　玉霏清愿没有任何感情，仅仅是他不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