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云（22）

明月升起。

　　何懿埋着个头，左手研磨着茶叶，右手端着茶杯，热气冒熏，何懿抿了口茶，咬紧嘴唇，冷淡地抬起青红色的明眸，看向含蓝。

　　“你也是个大家闺秀，怎能认贼作父。”

　　“我，我，我不，不这么说，那糟老头子要杀你的呀。”

　　含蓝不服气地回怼何懿，那管家趴在门缝上，听着屋内动静，何懿指尖抵着唇，眼斜视着门房，眼瞳飘来飘去，这沈家老太爷安的什么心，他了如指掌。

　　含蓝倒是看何懿严峻之息泛滥出红烈的气色，瞳色原本是红色的，她觉得是花眼了，又闪现出一丝丝紫色的阴柔。何懿又美又帅的仪表，她傻呆地看着。

　　何懿脑中回想着计谋，睫毛对向含蓝，偷看何懿的含蓝惊叫了一声，静谧的气氛紊乱，何懿惊了一下子，管家胯骨顶倒门，闯了进来。何懿一脸无语，这含蓝在做梦呢，无缘无故大叫一声。

　　“小姐，你没事吧。”

　　何懿使个心眼，含蓝激愤的眼神盯着管家，斥怼道：“谁让你出来的！出去。”

　　“哦，出去吧。”管家颠恍着心神，小声吩咐兄弟把门修理好。

　　至于这含蓝什么来头，她是沈家老太爷的私生女，活到十六岁，老太爷没个名分给她，原因是这含蓝是老太爷未婚的一个舞娘生的。

　　那天夜里，老太爷五十岁，办了场宴会，喝得神魂颠倒，走错阁楼，推开阁门，他凡人不理，倒头就睡，那舞娘以为老太爷看上她了，便服饰老太爷睡觉。

　　这老太爷色迷心窍，把这舞娘给睡了。

　　在这漫长的深夜，舞娘被老太爷睡得气喘不过来一时，身心俱疲，老太爷一大早满意地收拾裤脚，头也没回，出了阁楼。

　　过了四个多月，舞娘肚子显怀，逍遥楼主管将这伤风败俗的贱女人赶了出去，要知道舞娘没读过书，羌湖内外无有靠山，已有身孕，怎能养活自己？

　　人性脆弱，加上那时刚赶上蝗灾，地主加催佃农上交粮税，舞娘在孩子八个月的时候便死了，叶家的余尚那时还是一个年轻的妇科大夫，人人叫骂着余尚没出息，选妇科，不过余尚顶着舆论压力，取出这个早产儿，舞娘却死在蔓草尘土间。

　　何懿七岁时，在兰亭旧址和柳渊一块玩泥，何傅招待着客人，意外见到余尚，救治何懿的姐姐坏病的神医便是余尚，何傅为报恩情，与余尚拜了把子，余尚将胸前挂着睡觉的四五岁的小女孩交给何傅。

　　“这孩子身世可怜，兄长收留他吧。”

　　“敢问这孩子是谁的？”

　　“锦龙门，沈闫。”

　　那时老太爷势力尚未得到官方赏识，不是很大，何傅便收留了含蓝，何懿天真可爱的性格，深得含蓝喜爱，有空就在一块玩。

　　老太爷见女儿回来，含蓝对他爱搭不理，很不是滋味。

　　何懿抿着嘴角，看这个十几年前老是被教书先生打红屁股的孩子，倒是笑笑不说话。一时的思绪却突然卡住了，何懿绝望地坐了下来。自问道：“柳渊呢？好几个月没看到她了。”

　　何懿觉得柳渊依然在东陵，洪家老爷会照顾好她的，打从救出陆烨等人发军，柳渊就再也没看见了。何懿心痛一阵，她不会出什么事来了。

　　含蓝看何懿气色如同河豚泄气一般往里缩，愈加难看，问道：“大哥，咋了？”

　　“小丫头片子，别烦我。”

　　含蓝“啧”了一声，踹了脚何懿，走开了。

　　何懿转念一想，玄澈和她不对付，应该知道她在哪，也许还被叶家老爷收留了也说不定呢。

　　何懿走出阁楼，一把镶有七颗宝石的尖刃刺破了黑夜的寂寥，一滑手，刃划伤了何懿的眉骨。淡淡的青柠香弥漫半空，含蓝觉得这种气味很温柔，亲近。

　　何懿挥袖，借风翻身，躲过凭空捏造的剑刃，擦了下紫红色的唇，他认真起来了。

　　“什么人，敢跟我动手？”

　　枫叶落下，红针躺落，染红何懿的发丝，刺伤白嫩的脸颊，一技无影脚，何懿倒桌喊痛。

　　含蓝傻张着嘴，柴火里拉出一条棍，胡乱一通向空气散打似的挥击，何懿讪笑一声，这娘们也太傻了吧，傻到无可救药。

　　何懿心神冷定下来，红瞳泛紫，排查着蛛丝马迹，含蓝瞧见何懿身后的枫叶经大风刮虐，却定土不动，何懿当即明白，完美挥刀，砍伤杀手。

　　杀手显出原型，是一头戴内到外隆起的青色纶巾，腰配蓝色腰镯，肩背搭黄黑印记，青色服饰。生有杏眼流睫，和何懿一样，青红色眉宇，红瞳泛紫，白玉般透亮的鼻尖，棕红的唇色。

　　何懿歪着头，才看出这并非一美男，而是一出水芙蓉啊！再搓搓眼睛，确实是女生，他昏头了。

　　“美女，你是谁啊，我不认识诶。”

　　杀手瞪大眼瞳，向何懿杀去，何懿云拳痛击，杀手分身，挥了个空。杀手聚影抬刀，欲击杀何懿，何懿临危不乱。大喊道：

　　“姐，我是你弟啊！”

　　杀手凛若冰霜的眼眸突然间浑浊不清。这待宰羔羊竟不分伦理纲常，叫自己姐姐。

　　何懿乘机言：

　　“好你个何桠槐，我是你弟何懿啊。”

　　杀手彻底蒙圈，这何懿在说什么呢？何娅槐又是哪个贵人啊？何懿更蒙圈，思叨旧事，提到余尚救了得怪病的姐姐，还真杀出来个符合自己多年不见的姐姐的面貌的人。

　　何懿怀着赌一把的信念，感化杀手，毕竟他不会对女人下狠手。

　　杀手咬牙纠结，终究狠下心，砍死这个不要尊严和体面的东西。何懿见此计不效，脑抽说道：

　　“我对你们沈家有恩啊！”

　　这回何懿猜准了，她犹豫了片刻，来者定是沈家的人，何懿抢言，说老太爷唯一的女儿能回来，全靠何懿一人之力。含蓝也在一边应声。

　　“小姐，他说的是真的？”

　　“别杀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杀手见这小子有沈小姐撑腰，便放下屠刀，请何懿喝茶。

　　何懿当仁不让，潇洒地喝了杀手端来的茶，杀手见何懿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青红睫毛，来了兴趣。

　　“帅哥，刚刚多有得罪，你是哪里人？”

　　“祖籍东陵，何氏，东陵一书生之后。”

　　杀手点点头，何懿问道：

　　“小姐，你是哪里人？”

　　“我是地道的东陵希城和黄道州郡洛城的混血儿，名叫独孤莓。”

　　何懿笑了笑，夸赞道：

　　“你不会是羌湖皇族的女儿吧，哪位？”

　　“哪有，我父亲很早的时候就死了，我母亲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姓独孤，沈家看我有几分姿色，收我做了琴女。”

　　“那你还会武功影术的？”

　　“本姑娘可是个小天才。”

　　杀手走后，警告何懿。

　　“你若是骗我，我早晚必杀你，含蓝是我妹妹，也是我的上司，你敢要挟她，我将你碎尸万段。”

　　“当然了，你放心。”

　　独孤莓换走生猛的眼神，扬起柔滑的红唇，露出虎牙向何懿笑了笑。

　　她在想何懿的五官特征跟她差不多，何懿不会也是混血儿吧。

　　何懿对这位独孤莓倒是也很有心动的感觉，笑起来虎牙往外推，是太好看了。

　　何懿删了自己一巴掌。

以前喜欢玄澈，最近喜欢林黛玉，现在竟又移情别恋，喜欢上这个叫独孤莓的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