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情敌对谈

燕瀛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兰息公子可在？燕某叨扰。”凉亭里，两个风仪天成的男子对面而坐，于清风明月之中，一人如古剑沉渊，一人似空山谪仙。

       虽然已到季春，天气晴和，风夕还是叮嘱他出门前把外袍披上。一袭霜色广袖临风微动，倒显得着衣之人因轮廓过于精致而有些弱不胜衣。燕瀛洲只穿了一身玄色单衫，越发显得沧桑落拓之中融着英武沉稳之感。

       算年纪应是燕瀛洲长了好几岁，但兰息一抬眼，燕瀛洲便感到了与年貌不符的上位之气隐隐而来，果真不愧是当年力压冀王平分天下的雍王。

       兰息微微一笑，目光已放柔，启唇道：“燕将军约息夜谈，还特意避开风夕，想是对于兰因璧月之事还有何指教？”

       燕瀛洲默然，尚不知从何开口，只是为他添了一盏新茶。

       兰息淡笑：“将军难以启齿，息猜测，便是与风夕有关了，而将军又觉得与风夕说也无用。因此，以兰因璧月消除戾气，当是令兰因璧月的修炼之人有殒身之危，是么？”

       燕瀛洲握紧手掌，沉声道：“兰息公子洞若观火，燕某佩服。不错，据护令者所知，莫说你们现在修炼停滞，即便能将兰因璧月修炼至巅峰，以纯阴之体炼成雪月月华，以其净化怨气，这积攒数百年的恶业和数十万人的怨气，净化之人多半也会……”

        他停顿了一刹，才接下去：“风女侠急公好义，心怀苍生，燕某告知她这些风险，必也无用。但公子与风女侠伉俪情深，或许能有办法劝阻一二。”

       兰息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幅度不大，笑声仍是优雅动听，末了还虚虚握拳抵了一下唇，他半欠起了身子：“息有两个问题，想问问将军。其一，将军身为护令者，本就是为苍生而来，此时却以殒身之险警示风夕，于苍生又有何益处？

其二，将军明知风夕是何等样人，当初为救你可以将死生置之度外，为护佑百姓可以血洒疆场，劝阻她不成就从我这里下手，又是将息当成何等人？”

        燕瀛洲脸色一变再变，神色从沉黯转成痛苦，挣扎一瞬，他道：“公子明察，燕某亦是有私心私情之人。天下之大，苍生有难，何必要一个女子承担所有！燕某不明也不服，风女侠可以不选这一条路。若是燕某能有资质，燕某情愿以身代之。今日在兰息公子面前剖白心迹，实属僭越，公子若怪，待护令事了，燕某定以身谢罪。”

        兰息神色不动，淡淡道：“你之私情，我早已看在眼里。你既知道与她说无用，就应该知道与我说也是无用。我只是与她同行之人，她之所向，我必一力相助，她之所往，我必一路相守。无论她做何决定，我都会在她左右。燕将军放宽心，尽尔身为护令者之本分即可，大局当前，你我当共克时艰，这也定是风夕所愿。”

       燕瀛洲无言以对，再次沉默了一刹，终于又开口道：“燕某还有一事，本不应提前知会，但风女侠与兰息公子皆是磊落之人，燕某不愿隐瞒。”

        兰息挑了挑眉毛：“容息一猜，将军当是想说，身为护令者，手中定是还有一张底牌，用于挟制兰因璧月吧。也是，若兰因璧月传人修炼到最高境界，又不能如护令者所愿，救亡图存，那又有何用，万一反而危害人世，岂不同天人玉家一样终酿恶果？”

       燕瀛洲略有些惊讶：“公子确是心机缜密无所不到，是，燕某携历代护令者血谕而来，所用不仅可开启玄极令，亦可制衡兰因璧月。”

        兰息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这世上有大智若愚之人，也有大愚若智之人。心无护佑者，怎可将兰因璧月练到至境，枉作小人罢了。不过将军既如此坦荡，息亦有一语相报。可知合则无所不至，分亦各自为王？”

       话已至此，燕瀛洲再无可述，起身一礼道：“燕某明白，公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