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千人千面（3）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这话喊起来大义凛然，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自大禹将公天下变成家天下之后，历朝历代的传承都是父传子，兄终弟及，再也没有谁真的会选择禅让的上古制度。

大同行会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期望的时代与当世格格不入，没有哪里会同意这样的组织栖息繁衍。

燕北是一个好地方，它不仅是大魏抵御柔然南下的军事要塞，还是大同行会生根发芽的根据地，无数渴望自由与和平的奴隶们聚集在这个地方等待着有朝一日实现翻身的机会，而定北侯燕世城就是他们期待的领路人。

一点点地逼近这个从未踏足过的燕北，宇文玥的心情格外复杂，他知道的事情不少，能做的事情却不多。燕洵与楚乔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他们之间若即若离的暧昧像是两情相悦的情侣，又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是那种他怎么都无法插足其中的亲密，一辈子都只能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渐行渐远。

宇文家给不了楚乔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宇文灼在世时，楚乔也只能是谍纸天眼的死间，从来就没有当她是一个人看待，甚至就连月七都不如。这是一个帝王与门阀共治天下的时代，一旦脱离了家族，个人什么也不是。即使宇文玥不在乎这些，他愿意跟着楚乔一起浪迹天涯，那个张牙舞爪的野猫也不可能跟着他走。

楚乔不信任宇文玥，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杀死荆小五时，楚乔想杀了自己给她的五哥报仇；珍馐美食招待时，楚乔认为自己想毒死她；引领她加入谍纸天眼时，楚乔认为自己想送她当炮灰；拉着她远离燕家的漩涡时，楚乔认为自己不仁不义；罪奴所治罪时，楚乔认为自己想杀了她独善其身。这样的事情太多，而楚乔的想法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她的主人宇文玥不是个东西，从未想过这件事背后的善意。

女人真麻烦，无论自己怎么对她好，总是会被揣测背后的用意，而不是去信任藏在背后的爱意。楚乔不信任宇文玥，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她宁愿信任元嵩，燕洵，元淳，也不愿意信任宇文玥半分，冰块始终没办法捂热小野猫的心，渐渐的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伴随着宇文灼的死，谍纸天眼的易主，宇文玥也被流放到这个苦寒之地，最后力所能及的照拂即将殆尽，宇文玥才发现自己竟然活得如此可笑，他爱的人眼里从未有过自己。无论他做什么事，总是被曲解用心，哪怕落得了背井离乡的凄惨，得到的也只是一句罪有应得。

“星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想要做的从始至终都是保护你啊。这是一个奴隶性命如同草芥的时代，你的思想随时可以害死你，元淳不是什么好人，你迟早会被她玩死的”，残废的双手再也握不起破月剑，宇文玥知道自己的仕途走到了尽头，他再也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