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燕云竟比她想的要简单许多,她依旧记得从前发生在这里的战役何等惨烈,也自然努力地寻找过故人的踪迹,可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国朝的部队一路东进,称得上一句所向披靡。
她本该高兴的,可是莫名的,打得越快,她便越是心慌,唯有在看到朝廷上传来的那些一二对她不满之言才会令她获得些许真实感。
她总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从赵瑾珩登基开始,到她私下领兵到了燕云。
一切,都有些过于顺利了。
她开始留心于众人的眼睛,却只能看到众人眼里一片又一片的茫然无光。
一个人忽然被从人声鼎沸中捞出,被置于无尽的荒野之中独行,灰白的浓云压在天际,她四下张望,却不见另一个同类的踪迹。一股巨大的孤独感瞬间如海浪、如狂风般将她裹挟在中间,墨兰有些仓惶地想要寻找到一个人叙述自己的孤独。
她找寻不到,夜半便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
她梦见一个个至亲毫无留恋地弃她而去、她梦见所有自己所爱都视她如无物、她梦见自己在狂雨中无比凄惨地趔趄而行。
是林噙霜与赵瑾珩撕开了一道边缘,毫无犹豫地到她身边,为她执伞以供避雨、拥她入怀给她温暖。
有个远远的声音问她,他们如此爱你,你想要留下来吗?
梦中的她蜷在林噙霜和赵瑾珩温暖的怀中,闻言心中一阵酸涩,她避开了这个问题,只道:“那旁人呢?他们的命运就不值得上苍眷爱吗?他们的人生就合该做个傀儡吗?”
那个声音似乎叹了口气,最终选择离开,于是大雨骤然停下,浓云也便顷刻间散去。
可是那两个温暖的怀抱却从来不曾离开。
墨兰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她走出营帐时正碰上了景止。景止向她行了个礼,她看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庞,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是缀了一把碎星,满目璀璨。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景止朗声道:“娘娘,咱们昨日定下三日后便要攻打临潢府,此处临近他们的都城,咱们必得万分小心。我昨夜找出了亡兄从前的兵书,刚刚又核验过咱们的火炮,果真发现了些问题。”
她的心定了定,接过他递过来的兵书,上面的确是景行的笔迹。那是她的伯乐、是她的知己、是在她许多个绝望时刻握住她的手。
这可惜,这一遭,她来不及救下他了。
她点点头,握着这卷兵书感受着故人留下的温度,另一边细细听着景止的回话。事情也并不复杂,不外乎是有人利欲熏心,这种人从来不少,她也不怕伤了自己的名声。顺藤摸瓜迅速查出来后雷厉风行地处决了叛徒,又及时修好了火炮、让国朝的士兵们骑上了更精良强壮的马匹、用上了更好的甲胄和武器。
景家军不愧是最了解大漠与草原的军队,她虽然希望自己不再活在一片虚空缥缈中,却也同样不愿见到自己军队的伤亡。于是众人便要更加慎重的制定计划兵法,总也要保得她好不容易练出的这支军队好好地返回国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