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些平静的日子对你来说无趣得很,你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一直在和你说这些,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无忧快活的光景……你是血海中走出来的孩子,要比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更有魄力些,所以,我要告诉你我和你太平姑妈平静生活的那个转折了。】
韦娘坐在一旁,上官婉儿恭立在另一侧。侧卧在凤榻上的太后显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她微阖着眼睛,情绪上全然不配合下面声调激越的武三思。
武三思怒斥着徐敬业等人的谋反行为,一个一个太后熟悉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直到——
薛颐。
薛绍的亲哥哥,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太后缓缓叹了一口气,殿内便只剩一片寂静。
寂静中只有淅沥沥的雨声丝丝入耳,韦娘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自己衣袖上的纹路。
唐律分明,谋反当斩,诛灭九族。
“韦娘——你怎么看?”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她那双并未因为年龄增长而浑浊的智慧眸子静静地看着她,韦娘跪拜在地:“薛颐谋反已成定局,若是厚此薄彼便不易服众。儿媳愚见,不如……薛家分了家,令薛颐一脉斩草除根,而另一家便剥了官称以示警戒。”
太后又将眼睛微微阖上:“我记得……太平出生那日也是这样的阴雨天,那时先帝为了她的降生大赦天下……三思,你去细细查着,要受这些谋反的牵连的人中若有不甚亲近的,便一并警示吧。”
武三思瞥了韦娘一眼,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去办事去了。
婉儿退了下去。
太后的声音还是没什么太多感情:“你应当记得,我是不太喜欢你插手显儿的事情的……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显都下了什么旨。韦娘,从前我告诉太平,这宫里只有我们两个女人,所以我很难。时至今日,对你和长宁也是一样的。”
韦娘心中多跳了一拍,她还不是很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的手指点了点:“以后,你可以多来我这里走一走……”
太后是想要教她。
教她做一个和她自己一般能辅佐皇帝的皇后。
【是不是觉得还算圆满?可若是我告诉你,薛绍就是因此而死的呢?他没有勇气去爱太平、没有勇气去面对皇权、没有勇气去和自己心里的软弱斗争,却有勇气抛下年迈的父母、妻子和襁褓中的幼子,死在自己的忧思织成的病榻之上。】
太平新寡,她没有回宫,还是在薛家照顾着薛家年迈的一对老夫妻。
皇后指着案上的奏折对韦娘道:“你看见这些了吗?你要先学会这一点,要用最巧妙的智慧让人明白无误地感受到你的恩泽,要让你的属民明白,甚至连他们周边空气的存在都源于你的恩泽……韦娘,你要先学会这些,然后完完全全地教给显,明白吗?”
显其实并不明白,他还是一头扎在自己的香料中,如果说鸽子是旦的寄托,香料就算得上是显的所有情绪。
太后教韦娘,是令他更为高兴的事情,他周身都是一股子愉悦的香味。